那一幕幕到底寓示著什麽?喻星雲覺得自己的思緒好像在這裏打了結。


    失落的感覺爬上心頭之時,鱗的聲音卻像一把鉤子,將他的心情重新提起來。


    鱗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每一個星球都有脆弱的地方。」


    喻星雲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鱗伸向自己的手。這好像是喻星雲第一次這麽仔細,沒有任何阻隔地望向鱗的手。


    鱗的手骨節分明,像雕塑師的手。隻是雕塑史打造的是栩栩如生的雕塑,鱗的手則是能夠打造星體,似宇宙的神。每一節手指都好像受過宇宙的祝福,泛起一層薄薄的光。指尖的甲片光滑,閃爍著微弱的金色光芒,他的誕生仿佛就是為了和星辰產生共鳴。


    指間的空隙則是漏出星光的縫隙,手心則是萬物誕生之地。這樣一隻鑄造星球的手,卻在喻星雲麵前,抓住自己的手,伸向他。喻星雲跟隨著鱗的動作,仿佛月球心甘情願地被地球所吸引,在無數個日夜中悄悄靠近。


    鱗手上微微用力,喻星雲就與他貼得更緊。喻星雲因為溫度褪去而慢慢沉寂的心跳,又隨著這一下猛烈地跳動起來。


    「我想,人類大抵也是如此。」不知是有意,或是無意,鱗一邊這麽說著,一邊伸出另一隻手,再次撫向剛剛在喻星雲脖頸處親吻且掀起波瀾的位置。


    那原本很輕的吻,因為鱗指尖再次的觸碰而發紅髮熱,從原本非常淡的粉紅色,變成了如同宇宙土壤種出來的玫瑰花那般紅。


    ——變成了看起來能保留很久的印記。


    喻星雲突然在想,在宇宙的漫長時光中,很多痕跡都會被磨滅,但是鱗應該有獨屬於他自己的方式,讓印記不會消失。喻星雲想,無論是什麽方式,自己好像都願意的。


    在這之後,鱗抓著喻星雲的手,讓他撫向自己接近下巴與脖子的接駁處的位置。他的手先是慢慢從喻星雲的手背爬上了他的手指,控製住喻星雲的手,而後讓他的指尖輕輕掃過自己的脖頸處。在中心停留了一會後,鱗抓著喻星雲的手微微收緊,最後帶著他輕輕往自己脖前三角處,近頸動脈竇的位置,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按。


    從喻星雲的角度其實看不出什麽異常,因為鱗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但因為喻星雲的指尖緊緊貼著鱗肌膚的緣故。喻星雲能感覺到按下去的那一刻,鱗的身體少有地泛起一絲隻有觸碰才能感受到的輕微顫抖。


    那一處,仿佛是堅硬的星體中,少有的柔軟位置之一。


    因為感覺到鱗的不適,喻星雲的手本能地一下抽開了。


    喻星雲的腦海出現了一個一閃而過的想法。


    剛剛的一幕幕畫麵一閃而過,那些.......或許是鱗的記憶......是鱗的......柔軟之處嗎?


    喻星雲抽開手後,麵對目前的情況有些不知道怎麽反應,怔愣著的時候。鱗慢慢抬起眼眸,眸子裏依舊平靜無波,他深深地望向喻星雲,說:「所以——」


    與鱗對視著,喻星雲能感覺得到鱗的眼底透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情感,既帶著如同表麵一般的疏遠,又同時矛盾地帶著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眷念與哀傷。


    「如果要留下印記,那就要選對地方。」


    鱗聲音中的情緒在深邃而廣闊的宇宙中尤其明顯。這句話飽含的情緒也許有很多,但聽到這句話,喻星雲第一時間想起的是看向自己剛剛在鱗身上留下印記的地方。不知道是否因為鱗的話語具有暗示性的作用,距離剛剛留下用嘴唇留下那塊印記的時間雖然非常短暫,但在喻星雲眼裏,那個印記卻似乎已經在逐漸消逝。


    就像月球上人類留下的腳印一樣,在風沙的吹拂下早已消失無蹤。這令喻星雲突然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飄渺,人類所留下的痕跡,終究隻是瞬間即逝的存在。而對於自己眼前的鱗,是否也是如同月亮一般無法捉住的存在?鱗是否也是像月球一般,終究是遙遠的存在?


    喻星雲突然明白鱗「隻是我更習慣拿走一些東西做紀念。」這句話語的意思。因為隻有取走的東西才能被留下,隻有取走一些東西,掌控權才在自己手裏。


    喻星雲下定決心後,坐直了一些,望向鱗,目光中帶著一絲堅定,唿喚道:「鱗。」


    鱗抬起頭,望向喻星雲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異常亮的星光,這一道星光仿佛照入了喻星雲的心底。


    喻星雲開口說道:「你也給我留下一些印記吧。」


    「......」鱗將目光完全放到喻星雲臉上,定定地看著他,似乎是在很認真地聽他說話,望向喻星雲的眼睛似乎是在感受著他的內心,但他卻沒有說話。


    一對上鱗的目光,剛剛坐直了身子,一副堅決不已樣子的喻星雲,耳朵又出賣他一般紅了起來,他說:「人類脆弱的地方我.......我.......可能不太知道。」


    「但是我.......我知道我想要鱗的地方......」因為言辭有些太過直白的緣故,喻星雲把話說得磕磕巴巴的。


    鱗卻沒有露出任何一絲不耐煩,神色中反而透露著一種認真,仿佛在沉默中傳達著一種「願意聆聽」的感覺。


    因為鱗知曉一切,因為自己的心思,隻需要鱗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根本就一覽無遺。


    喻星雲說:「鱗.......你不是說你習慣拿走一些事情嗎?」


    「嗯。」鱗這句非常篤定的「嗯」,仿佛讓背後的印記發亮發熱。那個吻痕仿佛變成了一個屬於鱗的印記,讓喻星雲渾身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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