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選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的牆那邊再也聽不到簫聲了,我心裏明白我們再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了。


    在某個寧靜的夜晚,我將手又貼在了牆上,感受著他手心的溫暖,想著他以前說過的話,我的眼淚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此時的他同我一樣,將手貼在了牆上,無聲無息,倔強的我們誰都沒有去探求事情的真相,就這樣怨恨著對方。


    今日的天氣沒預想中那麽好,再過一會等快日落時就是決定我命運的的時候了。


    心裏惦記著數日的時刻還是來了,今日,我要進宮了。


    夫人一大早的就打發了人送來了幾身福瑞祥新做的衣裳,一些首飾和胭脂水粉香囊什麽的,綠萼忙著讓我試來試去,仿佛比我還要緊張。


    最後選了一件大挽袖的旗裝,藍紫相間流水般的條紋以及別具一格的挽袖設計,顯得端莊不失大氣。我麻木的站著,早就走了神,我對進宮沒有抵觸,或許也不是件壞事,因為可以見到扶風跟芙蕖了。


    綠萼又拉著我坐下梳了個發髻,戴了個大拉翅旗頭,又把全部的珠花、簪子各式各樣的戴在頭上通通試了一遍,我對一臉緊張的綠萼說:“就那個吧,不用再試了。”我指了一下那個鏤金翠玉簪。


    這金飾本身在我眼裏是俗物,這簪子中間鑲嵌了一顆通透的碧玉,倒是顯得精致脫俗了。


    穿好衣服,我綠萼眼中驚羨的看著我說:“小姐今天一定會豔壓群芳,皇上就是想看不上都難呢,”


    我從來都沒有穿的像今天這麽豔麗過,我望著銅鏡中自己精致麵孔,明豔的服飾,我摸了一下我的臉龐,仿佛這張臉不是自己的。


    我從內室裏出來,夫人用讚許的眼神看著我說:“果然是明豔動人。”又和藹的對我說:“到了皇上跟前好生說話,無論能否選上都要平安歸來。”


    我厭惡她虛偽的和善,她不過是怕我惹怒了皇上連累他的全家。門裏的下人來說:“夫人,老爺說時候差不多了,馬車在門外準備好了,該走了。”


    夫人威嚴的說:“去迴老爺,這邊已經好了,馬上就可以動身了。”


    "是,夫人。"


    到了門外,阿瑪已經一身官服在那等著了,按照慣例,父兄以及族長要親自送過去的。我上了馬車,隻有綠萼和阿瑪身邊的丫鬟同往,兩輛馬車就這樣駛向了紫禁城,那個原本讓我望而生畏的地方。


    陸從勉知道我今日要進宮,匆匆忙忙的趕過來要攔住我,玉璃知道他今天會來,知道了他的來意,還沒走到府跟前就被玉璃在府牆邊給攔住了,


    “你還沒有死心嗎,你對她的感情會害了她的。如果今日她不去,你知道我們家會有什麽後果嗎?”


    陸從勉無奈又生氣的說道:“你讓開。我要問清楚。”往前走去,用力夫人推開了玉璃。


    玉璃一把從後背抱住了陸從勉,哭著說:“我不會讓你去的,我那麽喜歡你,你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嗎?”死死的抱著陸從勉。


    馬車從他兩人的身邊跑過,我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簾子,沒想到看見了這一幕。


    我指甲掐進了肉裏,心裏對自己說:“從此,我能相信的隻有我自己了,我決不再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要改變我的命運。”


    馬車行至了神武門前,門前停著大大小小的馬車,都是今年來參選的秀女,一個領頭摸樣的公公走到馬車跟前恭恭敬敬的說:“大人,請問你們是哪家的秀女?”


    阿瑪走到跟前道:“本官是順天府尹,這是小女伊爾根覺羅·玉玦,正紅旗。”


    公公看了一眼馬車說:“那跟奴才過來吧。”


    馬車跟著公公來到了後麵,公公一邊走一邊說:“這些都是正紅旗,先委屈小姐在這呆著了,等到宮門開了再說。”


    所謂選秀,不過一是看品貌,二是看門第。馬車上掛了兩個燈籠,豎了一個正紅旗旗幟,上麵寫著:正紅旗順天府尹伊爾根覺羅·泰勒之女伊爾根覺羅·玉玦。


    “咱們滿人秀女都是排在前麵的,遵循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先滿蒙,後漢,是要等到天亮了。”阿瑪看著外麵已經降臨的夜幕。


    不知過了多久,北神武門沒有剛來時那麽熱鬧了,有的從遠方趕來勞累了一天了,都在馬車裏歇著了。


    忽然宮門大開,出來了無數個太監開始引導秀女進宮。阿瑪隻能送到了這裏,將清冊交給了神武門前專門迎接的公公。


    阿瑪囑咐說:“到裏麵要謹言慎行,阿瑪倒沒指望你一定能被皇上挑中,總歸都是自己的造化了。”


    我點了一下頭,恭敬地說:“女兒一定謹記阿瑪的話。”


    阿瑪將錢袋塞到了公公的袖子裏,恭敬地說:“有勞公公了。”


    那公公得了銀子,諂媚的說道:“大人客氣了,我看小姐生的不俗,萬歲爺要是瞧上了,咱家還得去靠攏大人您了。”


    客氣的說了幾句話,我便按著馬車停留的順序與秀女排隊便進了紫禁城了。


    我望了一眼朱門高牆,心裏感歎:這麽華麗的牢籠,外麵的人想進去,裏麵的人想出來。


    進了順貞門,瞧著身邊的眾人,環肥燕瘦,各有各的姿態,脂粉味正濃,沒想到再次進宮我居然是以這種身份。


    來到了初選的地方,幾百個人立著,來迴穿梭的的公公在手臂上點著守宮砂,一朵殷紅的花在我手臂上綻放。就這樣被帶下去了幾個人。


    幾個年紀老成的公公挨個端看相貌,相貌不好的,或太矮的,太胖的,臉上有明顯疤痕的,又被帶下去幾十個。


    又來了幾個歲數較大的宮女,分別帶到房間內,脫光了衣服查看,當脫開了我的衣服,宮女都讚歎:光潔如凝脂,隻是那多鮮豔的牡丹花是那麽的刺眼。


    最後就這樣就剩下四十多人。公公一一記了名字,我偷偷看著這剩下來的幾十個人個個摸樣出挑,妙容姣好,中間不乏眼裏的、清秀的,嫵媚的。


    公公將我們四十五個人分成了三隊,高喊著尖細的聲音說:“這一隊,跟著這位公公去禦花園,這幾個去體元殿,這幾個去靜怡軒。”


    就這樣,我和十幾個人在去體元殿的路上,我顧著低頭走路,其他的秀女大都聊上了,人群裏開始有嘰嘰喳喳的聊天聲。


    我忽的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迴頭看見了一張清秀的小臉,梳著一個平常的發髻,穿著青色水藻紋旗裝,摸樣甚是清新可愛。


    她笑著對我說:“你也是滿人嗎,我叫舒穆爾·新月,你叫我新月就行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警惕性較高,在這情況下我本來不想說話。


    “我叫伊爾根覺羅·玉玦,”我客氣地說道


    她又問我說:“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六。”我溫柔地迴了一句。


    她笑著說:“我十五呢,那我叫你一聲姐姐吧。”


    我也被這個熱情的姑娘感染,我說:“好吧,妹妹。”


    她就在後麵拉住了我的衣角跟著我走,仿佛真的是我的妹妹,我也欣然接受著,


    到了體元殿,我們站成了一排,新月在我旁邊小聲的說:“聽說皇上,皇後,太後一起挑選,不知道這裏來的是誰,老天保佑一定要是皇上....”


    我笑了一下,沒有說話。不知等了多久,忽然一聲尖細的嗓音喊到:“皇上駕到。”這一聲,多少個人心放到了肚子裏。


    一襲明黃的身影映入眼瞭,眾秀女一同跪下,說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淡淡說了句說:“免禮吧。”話語裏沒有一絲情感。


    身邊的公公翻開清冊開始念這裏秀女的名字,門第。


    “工部侍郎石敬之女,石敏之,年方十七,.........”


    “察哈爾參領舒穆爾·赫頓斯之女,舒穆爾·新月,年方十五。...”


    “國子監祭酒郎仕恆之女郞又寧,年十六。......”


    繁文縟節,念了好大一會,等到公公念完了,皇上卻沒了聲響,公公低頭一看,皇上瞌睡了。這公公又不敢叫,就輕聲咳嗽了一聲,


    皇上果然醒了過來,對公公說:“朕才批閱完奏折,實在乏得很,就不用看了,就讓她們走吧。”


    那公公一臉為難的說:“皇上,都稱讚您勤政愛民,可您,您好歹也看一眼吧。”


    皇上慢慢開口說:“那你幫朕看看吧。”不鹹不淡的說。


    “皇上,這,奴才怎麽敢,三年一次的大選,您不看一看,迴頭太後又得怪罪了。”公公大驚。


    皇上聲音裏有一絲不快:“難道朕還得聽命於你。”


    那公公趕忙跪下,說:“皇上恕罪,奴才不敢。”


    聽見這話,所有的秀女都像泄了氣丟了魂,“這,算什麽,就這樣走了?”我心想,不能就這樣走了。


    在公公的帶領下,開始往殿外走,我突然暈倒在地,除了新月以外,十幾個秀女都花容失色:“哎呀,這麽這是,嚇死我了,”


    我暈倒在這體元殿上,皇上見了對身邊的公公說:“快扶起來瞧瞧怎麽了?”


    新月拉著我,說:“姐姐,你怎麽了,快醒醒,快來人救命呀。”


    我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新月一臉擔憂的小臉裝,我裝作很不舒服的樣子,睜開了眼睛看到了皇上在前方看著自己,


    我忙跪下說:“皇上恕罪,民女體弱,在皇上麵前失儀了。”


    皇上溫和的說:“想必是昨日在神武門勞累了一夜,也不怪你,你抬起頭,讓朕瞧瞧。”


    我嘴角露出了一絲旁人未察覺的笑,然後抬起頭。皇上看了一眼,露出了讚許的目光,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恭敬地說:“民女伊爾根覺羅氏玉玦。”旁邊的太監趕忙報出了我的年齡,門第。


    皇上眉頭舒展,說了一句:“頭上的簪子不錯,如同你的人一樣,不俗。”


    皇上又瞧著我的臉說道:“是咱們滿族姑娘,名字好,就留她吧,名字裏帶玉,迴頭讓朕好好想個封號,迴頭傳旨到府上。”又看了我旁邊的新月,說:“你,你叫什麽名字,”


    新月忙說:“民女舒穆爾·新月,今年十五,我阿瑪是,是...”新月一激動結結巴巴都說出來了。


    “還有這個丫頭,挺可愛的,留下吧。”皇上指著新月,旁邊的公公忙記下。


    “其他的,迴去後可自行婚嫁,就這樣吧,朕累了。”皇上不緊不慢的說。


    我和新月磕頭謝恩,新月失望的低著頭。皇上走後,其他人用羨慕嫉妒的眼神看著我倆,都失望的走了。


    我和新月一同出了宮門,她一路上沒有說話,看的出,她不希望自己進宮。


    臨行分別時,新月紅撲撲的小臉歎了一口氣,道:“我阿瑪額娘知道了一定很高興的,隻是........”


    新月話鋒一轉道:“不過還好,咱們能一同進宮以後也有個照拂。”


    綠萼和阿瑪早就在那等著,一臉喜悅,見了我就行禮:“恭喜小主,賀喜小主。”我隻得趕忙扶起他們。


    辭別了新月,上了馬車就迴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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