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去哪裏?」他的聲音雖然非常微弱,卻非常緊張。


    宋時鶴低頭看著他說:「去透透氣。」


    「我陪你。」季渝生立刻說。


    宋時鶴記得季渝生聞到煙味那種痛苦的表情,於是低聲說:「不用了。」


    季渝生聽到這個答案臉上是肉眼可見的失落,手也輕輕放開了。


    宋時鶴不知道今天自己搭錯了哪一條筋,最後竟然還是忍不住解釋:「想吸口煙,不好讓你聞著,很快就迴來。」


    季渝生失落的眼眸頓時染上光彩,他微微點了點頭,說:「好。」


    誰知出門後卻聽到一陣喧鬧,宋時鶴眯眼細看隻見程雁柏板著臉在趕記者。尤其是剛剛季渝生提到的那個記者,程雁柏指著他的腦袋狠狠地說著什麽,表情也非常兇狠,要不是有人拉著,宋時鶴總覺得程雁柏像是要把他掐死。


    程雁柏脾氣出了名的不好,既然他都大發脾氣了,那些記者也不好意思再久留,最多就是在附近找一處地方偷拍。


    程雁柏趕完記者後轉頭迴館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宋時鶴的眼光,剛剛對著記者張牙舞爪的表情頓時凝住了。他們之間的空氣沉默了一會,程雁柏竟開口朝他道歉:「剛剛抱歉。」


    看見程雁柏突然的轉變,還有突然收到來自他覺得絕對不會道歉的程雁柏的對不起,宋時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剛剛是我沒搞清楚指責錯了人,抱歉。」雖然程雁柏臉上絲毫沒有低聲下氣的樣子,但話語間還是帶著歉意。


    雖有些驚訝,宋時鶴還是搖了搖頭,說:「沒事。」


    「來一支?」程雁柏低頭從褲袋裏掏出一包煙,遞給他。


    宋時鶴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接過了他手裏的煙,說:「謝謝。」


    「說實話,今天的你讓我有些驚訝。」宋時鶴吸了一口煙,隨著白霧被唿出,他這麽說道。程雁柏點著了菸頭望向他,「你有些變了。」


    宋時鶴雙指夾著煙抖了抖,說:「換做以前,你一定會穿你平時去詩會那種浮誇的衣服,不可能會有耐性在這裏留那麽久,不可能把記者都趕走,也絕不可能和我道歉。」


    程雁柏罕見地苦笑了一下,說:「是嗎?」


    「你怎麽知道?」


    「哈,」宋時鶴聳了聳肩,說:「就算已經沒人在意了,這些年我也有去詩會的,自然也見證了不少你發脾氣的場麵。」


    宋時鶴又吸了一口煙,說:「之前說想封筆,是真的想退出詩壇?」


    程雁柏又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默默地說:「......嗯。」


    「怎麽那麽突然?」


    「你不也是很突然嗎?」程雁柏反問他說。


    宋時鶴頓了頓,苦笑一聲,說:「你是裝不知道嗎?我的所謂『醜事『被你和你的信徒傳成什麽樣了......」


    「我確實不太知道這些事......我的信徒嗎?」程雁柏抬頭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空,笑了笑說:「號稱是我的信徒的人,大多也沒有真正地品味過我的詩吧,他們隻是按自己的理解,將我臆想成他們所希望的人,然後借刀殺人。」


    程雁柏看似隨意地說:「......寫出來的東西大多時候被人扭曲誤解,我已經養成了不去在意其他人說什麽的習慣。」


    宋時鶴看向程雁柏,突然覺得煙霧散盡後的程雁柏像是另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沒寫出想要的感覺,待修


    第168章 共赴死的浪漫


    宋時鶴看了一眼館內,想了一會,說:「但至少在裏麵躺著的他,曾經是能聽到你的吶喊的吧......」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說:「不然他那將自己作為主角創作的藝術品,或者說是遺作嗎?它也不會符合你一首又一首的詩。」


    宋時鶴說完這句話,程雁柏就低下頭,眼神發暗,沉默了起來。因為後麵的那句「那個藝術品呈現了你寫下的詩的意境」一下刺中程雁柏的心,他的臉色頓時白了一層。他想起了那天倒在血泊之中的愛人。一層不染的大理石地板,刺破心髒的荊棘,血讓撒滿地上的紙巾蛻變為玫瑰,紅得像紙巾就是玫瑰的前生。還有滿地五顏六色的,若不是自殺現場甚至會被誤以為是教堂裏花窗的破碎玻璃酒瓶,滿是被菸頭燙開的洞的衣服,安詳卻蒼白得嚇人的麵孔。


    在別人眼裏是再驚艷不過的藝術品,可是在程雁柏心裏,那卻是可以掏出心髒的匕首。


    在這一堆黑暗的意象裏,他覺得躺在這一堆東西裏的時鬱尤其格格不入,如同一張純黑色卡紙裏出現了一條彩虹一般,他覺得時鬱尤其光明、純潔和無垢。


    而後他的內心響起的盡是刺破耳膜的吶喊。


    「小向他不該在這裏,他為什麽在這堆東西裏麵?」


    從那時起,他看到自己以前的詩感覺那些細小的黑色字體變成了會動的蟲子,爬進他的心裏,讓他渾身發癢難受。他輕撫以前的詩集後把手反過來卻看到沾滿鮮血的手。


    而這些血不是別人的血,是他愛人的血。


    他當初就不該同意時鬱為了自己去改名字。


    他甚至生出了之前的自己絕對不可能萌生的想法:如果自己是浪漫派的詩人就好了。


    如果自己是浪漫派的詩人,那麽時鬱是不是就會在太陽下等他了。


    是,那個人能穿過層層為名為利的偽裝,看到最真實的自己。他一直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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