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為太過匆忙還有一時發熱的腦袋,他根本沒有帶任何行李,剛完成課程就背著重重的書包跑來了。


    見季渝生遲遲不說話,宋時鶴又問:


    宋時鶴看了看季渝生的背包,隻覺得這麽小的背包不可能裝得下那麽多東西,於是問:


    「你的行李呢?」


    季渝生沉默了一會,拽著衣角說:


    「我...沒有帶行李...」


    「什麽?」宋時鶴頓了頓問。


    「我...我沒有帶行李,我隻是看了報紙的頭條,想一一」


    想來見你,沒有查機票看時間合不合適,沒有看天氣預告查溫度合不合宜,沒有想黑夜適不適合重逢,隻是想念像桃樹在春天忍不住開花,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見你,所以就來了,不顧一切,毫無計劃。


    但在這些話都沒有說出口以前,樓上突然傳來東西摔到地上的聲音,說不完的話仿佛就預示著心意也無法傳達。


    宋時鶴抬頭看了看樓上,習以為常一般說:


    「他應該是醒了,他總是這樣,因為討厭陰雨天,所以雨天半夜醒來會鬧。」


    話語間帶著寵溺。


    說完這句話後宋時鶴站起來往樓梯走,


    「等等,我去看看他。」


    然後季渝生想低頭默默等待的時候,卻看到了宋時鶴桌子上的平板電腦,主屏幕是一張宋時鶴和一個小孩子的合照。


    先生甚至已經有家庭了嗎?


    如果人的感覺也能用溫度衡量的話,歡喜就是三十六度以上,不歡喜就是三十六往下,季渝生覺得他聽到這句話時,感覺到的溫度是三十度以下。


    聽起來還挺高,但這已經是脈搏不再跳動的、生命極限的溫度了。這已經能讓他完全忽略和忘記來的目的,隻覺得渾身發冷,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


    先生有新歡了,現在正剛醒來,他可能已經和先生同床共枕很久了,甚至還有了家庭,而每一次他在睡夢中醒來鬧脾氣,先生都會在他身邊安撫他。他做過一次夢,在夏天,和先生一起躺在草坪上看日落。他現在羨慕樓上的人羨慕地發狂。


    這一個認知同時足以讓季渝生的感受體溫直直降到三十度。


    他忽然又想起那幾幅薄紗少年的畫。


    對了,先生說過如果他會畫畫的話,會想要把喜歡的人的畫像掛在家裏的。


    那個畫裏的少年,是先生喜歡的人吧,就單單是輪廓就好像很符合嬌慣和被愛著了。


    是他疏忽了,剛剛在門外觀察的時候隻看了樓下的一層,還為先生身邊沒有人而高興了好久。他以為時間會沖淡那件事,他們會重新在一起。


    在今天以前,他都一直對此堅信不移。


    如果說有什麽是比失望更讓人難以接受的,大概就是得而復失了吧。


    想著當年在雨中的告白和道別,季渝生覺得自己這幾年的思念像一塊玻璃一般碎開,變成一塊塊的碎片,等待著被運送到垃圾桶的落幕。


    如果玻璃在生產完成後就變得脆弱,就開始等待破碎一刻的一生,那還不如停留在未完成的狀態。


    他覺得自己像那些歌劇裏塗抹著脂粉卻依舊無法掩飾滑稽的角色,想到那個少年一會挽著先生走下來,他該怎麽介紹自己?先生呢?先生會怎麽介紹他?


    他剛剛還自以為是地想對著台下的先生放聲高歌,多丟臉啊。


    想逃,因為沒有比這更糟糕的重逢了。


    第88章 先生的新歡


    「我...我先走了。」季渝生有些艱難地強裝無事地低聲開口道,隨後便轉身大步朝玄關走去。


    走向樓梯的宋時鶴因為季渝生突如其來的話愣了一會,看了看屋外糟糕的天氣後急忙轉身去找季渝生,在路過桌子時,桌上還冒著煙的熱水表麵也隨之掀起漣漪。


    宋時鶴拉住死死低著頭的季渝生問:


    「去哪裏?」


    季渝生狠狠地咬了咬唇部,壓製自己變得奇怪的聲音低聲說:


    「我迴酒店。」


    「在哪裏?」


    見季渝生沉默著,宋時鶴鬆了鬆手上的力氣,說:


    「先換衣服,再淋雨就要感冒了。」


    「不用了,酒店就在附近,走幾步路就到了,我迴酒店自己會換的。」


    至少在幾年之後,他不想自己還像以前一樣,在先生麵前是一個脆弱又對現實無能為力的人。


    「你沒有帶行李不是嗎?」宋時鶴無情地打斷了他的話,手上的力道又開始收緊。


    「我自己會想辦法。」季渝生使了一點勁,把自己的手從宋時鶴手裏抽出來。


    但剛抽出來就又被宋時鶴反手拉住了,宋時鶴拿過一件玄關處掛著的大衣遞給季渝生,


    「至少把外套換掉。」


    然後再拿一件套在自己身上,他看見季渝生遲遲沒有動作,於是又說:


    「如果不換,我不會讓你迴酒店。」


    季渝生聽到這句話,內心微微一抽。


    為什麽先生總是一個有著良好風度和禮節的人呢?這樣的話,也總是會讓人誤會的啊...


    在季渝生有些別扭地套好衣服後,宋時鶴拿過季渝生的傘,調換了他們兩人的位置,打開傘,緊緊地拉住季渝生的手走進風雨裏。


    「我送你過去。」


    季渝生不喜歡這樣,他不喜歡在下雨天和先生打傘,因為這樣仿佛在劃開在做夢的雲,冰冷雨滴打在肌膚上,殘酷地告訴他現在和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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