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小心翼翼地將老者抬到馬車上,他緊閉雙眼,安靜地躺在那裏。


    他那滿布皺紋的麵龐似乎在默默地訴說著他所經曆過的苦難。


    此刻已是深夜,散落的村落中,大家都睡了。


    更別提他們身處這片荒僻的墓地之中,下人們找不到大夫。


    無奈之下,王爺隻好親自拿起老人的手腕,仔細觸摸著他的脈象。


    還好,脈象平穩,心跳和唿吸也都正常,王爺想老人可能隻是剛剛太過激動才導致昏迷。


    王爺輕輕地按壓著老人的人中穴,不一會兒,老人便緩緩地蘇醒了過來。


    黛玉和王爺見老人終於醒來,心頭的大石總算落地了。


    王爺屏退了下人,隻有黛玉和自己陪著老人。


    老人睜開眼睛,目光慢慢地掃視著周圍陌生的環境。


    老人這才發現,眼前的倆人長的太齊全了。


    心中暗自詫異道:“金童玉女,如此般配,難道他們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嗎?”


    黛玉連忙從水壺裏給老人倒了一杯水,輕輕的遞給老人。


    老人在王爺的攙扶下慢慢的從車裏坐起來。


    他不再像剛才那麽生氣,而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他接過黛玉倒的水,高興的喝了。


    黛玉心裏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王爺隻得微笑的說:“老伯,您沒事了吧,剛才把我們嚇壞了。隻是這荒郊野外,深更半夜的,您怎麽一個人在陵園哪?”


    老人緩了緩,長舒一口氣,徐徐說道:“我本是鹽科林老爺的下人,老爺對我恩重如山。


    如今老爺夫人都走了,就連唯一的大小姐也過世了,林家的嫡係已經絕後了……”


    老人突然無奈的停下了,自言自語道:“我怎麽和你們陌生人說這些,哎,可憐林老爺的一生寬待眾人,連個後都沒有啊!”


    黛玉靜靜的聽著老人在講父親生平的事,聽著老人說父親寬待眾人,卻沒有後人,不禁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王爺看著黛玉剛剛平複的心情,又開始難過,隻得輕輕的給她擦眼淚。


    而這個老人看著黛玉的樣子,心中大為驚奇,他不明白這個姑娘也太矯情了,聽到林老爺的事就流眼淚了。


    老人頓了頓,突然像想到什麽一樣,急切的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啊,剛才他們都拿著鐵鍁,而且我家大小姐的墳上的土明明就是你們動的!”


    老人迴過頭,像盯著犯人一樣,死死的看著黛玉和王爺,生怕他們逃跑了。


    王爺隻得推說:“我們是路過的人,敬拜他的為人,想給林老爺磕頭上香而已。”


    老人沒有說話,他慢慢的走下馬車,卻又迴頭死死的盯著墓園的方向。


    黛玉也不想走,今晚她隻想陪著父母,這麽多年了,自己有了孝敬父母的能力,身體也越來越好,父母卻不在人世了。


    隻見黛玉朝著陵園上邊的匾額,深深的鞠了一個躬,她還想進去看看,被王爺攔住了。


    突然,天空下起來瓢盆大雨,大家都來不及躲閃,隻得匆匆迴到馬車上。


    王爺拉著黛玉就往車上跑。


    匆忙中老人想迴自己家,王爺怕老人在路上有個閃失,急忙讓下人把老人扶到車上。


    老人來到馬車上,還是一個勁想要迴家。


    王爺的意思,現在夜深了,雨下的急,老人剛才還是暈倒了,想明天找個大夫給老人看看,再把老人送迴去。


    老人隻得安心的坐在馬車裏,看著眼前的王爺和黛玉,仿佛看著自己的兒子兒媳。


    他慢慢的安靜下來,聽著車外的雨聲,漸漸的睡著了。


    黛玉靠在王爺懷裏,看著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他陪了父親半輩子。


    父親風雨一生,半世榮光,加上祖上是世襲列侯之家,真正的書香世家。


    臨了臨了,卻隻有這個人為他守宅子,掃墓。


    父親生前的世交,好友,甚至林氏遠一點的旁支,沒有一個人來祭拜父親。


    黛玉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雖然沒有找到紫鵑和雪雁的線索,但是遇到一個對父親忠心耿耿的人,她覺得這個老人才是她真正的娘家人。


    馬車慢慢的行駛在深夜裏,雨聲也越來越小了,黛玉覺得眼皮慢慢的不聽使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她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裏牽著母親的手,自由自在的在遊廊上散步。


    夢裏的母親還是年輕的模樣,是那個千尊萬貴的大家小姐。


    小婉聽到黛玉醒了,趕緊進來伺候黛玉洗漱更衣。


    黛玉看到小婉,輕輕的問:“小婉,王爺哪,還有昨天帶迴的那個老伯哪?”


    小婉笑著指了指隔壁說:“姑娘,王爺說讓您用過早餐,去那個房間找他。”


    黛玉洗漱之後,喝了幾口清粥,就用茶水漱過口,然後來到了王爺那裏。


    旅館裏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為了遮人耳目,王爺定的房間都是挨著的。


    黛玉輕輕的推開門,看見王爺和老伯坐在桌子旁邊。


    老人看見黛玉的到來,說不出來的親切。


    黛玉微微一笑來到他們麵前坐下,低聲說道:“這位老伯,您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老人笑著說:“都好,都好,難為這位公子還去請大夫給我看。這位小姐,敢問尊姓大名?”


    黛玉看了看王爺,王爺笑著點點頭,示意黛玉老人值得信賴。


    可是黛玉還是有顧慮,她低下頭,沒有說話。


    老人一臉期待的看著她,黛玉卻無動於衷。


    她知道這個老人是爹的人,知道世界上最放心的人除了紫鵑雪雁,就是這個老人了。


    可是,話到嘴邊,她卻說不出來。


    好像幸福來的太突然了,又好像經曆了這麽多,突然遇到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卻不知道怎麽表達了。


    黛玉哽咽著,呆呆的看著老人,努力的在這個苦了半輩子的老人身上,尋找父親的影子。


    她和老人尊庶有別,黛玉一出生就是林府的和賈府的掌上明珠。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賈府逐漸敗落,賈母年紀大了不能主事,而林府已經因為支庶不盛沒有了後人,剩下孤零零的自己。


    老人看著黛玉為難的樣子,隻得站起來身來,嘴裏說著要迴去,怕兒子擔心自己。


    黛玉突然走到屋門前,擋在房門那裏,雙手擺開,示意老人自己不想讓他走。


    即使是這樣,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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