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無不公推文徵明為當世書法第一, 徐階更是贊道:「衡山先生年逾八十?,筆力愈健,老夫觀其近年《山居篇》,舒展自如,有疏能走馬、密不通風之勢,更兼挺勁遒逸,汝等若有機遇,當前往一觀。」


    眾人於是笑道:「閣老與文徵明素有來往,聽聞他?送了閣老一幅《永錫難老圖》並題了詩,那等佳品閣老何不拿來與?我等共賞?也省得我等風塵僕僕跑去別家。」


    「藏著呢, 翻出來又?要好些功夫, 老夫也懶得找了。」


    「看來閣老隻欲自賞, 並不誠心。」


    李春芳素來討好徐階,見老師麵色不改, 卻也不願迴應, 便接過話?頭:「不隻文衡山,那徐渭徐文長亦是以書畫聞名?, 李某家藏有一幅其潑墨葡萄圖,來日不妨至李某府內瞧瞧。」


    「那徐渭如今是在東南胡部堂帳下做幕僚麽?」高拱問。


    徐階終於再次發話?:「正是,徐文長倒是能文能武,聽聞胡宗憲依了他?的計策,立了不少功勞。」


    「來日徐渭進京,若能請他?來畫兩幅葡萄圖,倒也是幸事。」有人道。


    徐階頷首,舉杯與?人共飲,又?問向趙貞吉:「聽聞楊慎先生近來身體不好?」


    趙貞吉與?楊慎同乃蜀中人,當年趙貞吉前往拜謁楊慎之?父三朝宰輔大?學?士楊廷和,備受讚許,因?此結緣。可惜楊慎雖是名?滿天下的才子,然而剛而犯上,與?父親一道直諫觸怒嘉靖,大?禮議之?爭時為與?皇帝相抗,對著一眾文士高唿「國朝養士百五十?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從此被貶出京,終生未得歸。


    趙貞吉見徐階相問,眉間攏了一抹憾色:「楊先生年邁,怕是難愈。」


    徐階嘆道:「當年宰輔李東陽與?楊廷和二賢並立,輔佐先帝撐起大?明山河,思往事而已不可追,如今老夫忝列內閣,卻不能及二位分毫。楊慎先生亦是繼承其父之?才,老夫年少時即聞楊慎先生文名?,可惜楊先生貶謫一世,竟無緣得見。」


    隔壁陸家大?娘子陸姀聽見,扯了扯顧清稚的袖:「七娘博學?,他?們說的可是那位寫了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的楊先生?」


    「是呀。」顧清稚亦是一臉遺憾,「他?不隻這?闋臨江仙填得好,此外還寫了許多好文章,在謫居之?地亦造福了一方百姓,別說外公了,我也想見見他?。」


    「但他?氣性太直,若是能在聖上麵前服個軟,或許就不會像今日這?般不得歸京,到老還流落在鄉,不然我們也能一睹他?的風采。」


    「真是可惜。」


    陸姀笑道:「七娘莫非也為見不到這?般人物而可惜?」


    顧清稚搖首,垂眸視著白玉盞中的波紋,細語道:「我並非是因?為見不到楊先生,而是為他?身負絕學?卻終身不得誌而可惜。不過我想著,這?樣的大?才子很?多都極具骨氣,他?們或許寧願被貶抑抱屈,也不願逢迎聖上來獲取高官厚祿,此皆為他?們的選擇。」


    陸姀並不贊同,待她言罷,便道:「縱然是塊絕世璞玉,若不能為君王所?賞,又?有何用?」


    「你我身在事外,豈能窺測他?們本心?何況我亦隻是凡夫俗子,從來不敢妄自揣摩。」


    女眷姑娘們仍在各自議論,那廂已是談到了近來在浙江淳安嶄露頭角的知縣海瑞。


    「此人雖僅為一七品小?官,然這?敢作敢為的剛直氣勢,恐在座諸君皆要自愧不如。」徐階不吝誇獎,復命僕役為客人斟一圈,「老夫得了浙江發來的急遞,言海瑞在淳安做出一番政績,興辦社?學?,解民於憂困,引得多少逃亡民戶歸返。」


    高拱聞言,傾首與?身側張居正低語:「太嶽可聽說過此人?」


    張居正應道:「張某有所?耳聞,此人一腔正氣,是個願意為百姓做實事的好官。」


    「高某倒也佩服他?。」高拱頷首,慢飲半盞,吐息道,「你我若在其位,未必能有其如此果?斷氣魄,所?謂左右逢源獨獨保全了自身,對百姓而言並無益處,也唯有這?般人物堪為大?明一方父母官。」


    張居正不答,片刻,高拱自哂:「也是,道不同,你又?何必效仿。」


    他?見張居正起身離座,以為是言語惹他?不悅,忙抬首問:「太嶽何處去?」


    「張某一時貪杯,欲往園子裏行走解去酒氣,肅卿可願同去?」他?清俊眉目間並無現?半分慍色,仍是和顏,高拱放下心來,迴他?:「太嶽可先行一步,高某飲罷這?輪酒便來隨行。」


    有侍者趨近,欲相問張大?人何處去,他?溫聲?道:「張某隨意走走,不必費心了。」


    侍者行了個禮:「如此,張大?人請自便。」


    他?於園中閑步,冬至凋敝,並無多餘翠色,一徑裏皆是蒼茫景象。


    唯獨牆角掩映間,幾叢青竹清清朗朗地立著,他?駐足,竟注視這?難得的碧色望了半日。


    「張先生。」


    驀地,牆邊轉來一個雪青絨衫的身影,忽而於自己眼前停下,聲?音裏含了笑,杏目瑩瑩地定著看他?。


    他?心底一晃,接住那道目光,竟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姑娘在此。」須臾,他?道。


    顧清稚笑語:「這?裏是我家,我在此不是應該的嗎?」


    「隻是張先生對著竹子瞧了半日。」她移開雙眸,「也不知看的是竹,還是在想甚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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