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稚打斷他:「她生來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您不該以她天生是奴僕為由要求她對王家逆來順受,沒有哪個姑娘是生來的奴。何況您恐怕不知道,皆是王家把您一個幹淨靈巧的漂亮姑娘作踐成這副模樣,請您好好想想,您要的是所謂的報恩,還是要一個活生生的女兒。」


    「我如何能不要我的女兒!」高父涕淚俱落,又恐驚著屋內雲娘,悶聲道,「老奴大半輩子就這一個丫頭……怎會不心疼她……但老奴又有什麽法子,出了王家她就得餓死,大夫若是能救她,老奴死也甘願!」


    說著便要給顧清稚磕頭,膝蓋一彎,將要墜地,顧清稚慌忙扶住,握他手臂:「老伯愛女之心,我已曉得,但我萬萬當不起你這樣的禮。隻是您若要救她,便要按我說的來,老伯能做到麽?」


    「大夫……您說。」


    「隻一件。」顧清稚凝視他昏沉老眼,「按時給你家姑娘熬藥,若她不肯,也得強喂,她是你的女兒,老伯應當不用我多說。其他的,我會想辦法。」


    .


    近日徐府忙著娶新婦之事,一時上上下下都有活幹,門廊、前廳、後廚裏擠滿了雇來的小廝,埋著頭做主家吩咐的活計。


    雖是無甚空閑,張氏臉上的笑容卻沒停歇過,徐瑛乃她少子,心裏自然是偏疼些,這娶新婦更是被她記掛了多年。如今夙願得償,能娶那在聖上麵前極為得臉的陸家的女兒,早已是被京中貴婦們奉為佳話。


    隻是徐階向來低調處世,亦是如此告誡家人,張氏便極少在眾人之前露麵,也沒多少人知道她內心得意,每晚無事就拉著外孫女閑聊,美其名曰監督其女紅之學。


    顧清稚每t?晚迴來還要受這女紅之苦,被迫給未過門的小舅母織一條大紅小衣,張氏素來將女紅當做是一件樂事,因此絲毫未覺得外孫女在受罪,反而一麵盯著她做活,另一顆心還忙著撥算珠核對迎親所花費的帳本。


    「如何了?」本是安靜地各做各事,張氏忽地要檢查進度。


    「……不怎麽樣。」清稚漫不經心答。


    張氏不信,將她膝頭的活計拿過來,隻一眼,便忍不住叫苦:「老天爺,怎麽做的活!」


    「我以為你給病人穴位紮針那麽準,做這事不應該更了得麽?」張氏眯著眼拈起織了一大半的緞麵,借著燭火細看顧清稚的針腳,眉頭不由得壓低,嫌棄道,「我本想著這若是喚外頭裁縫娘子來做,或許不能稱心,便喚了你來,不想竟是更加憊懶,早知如此,還不如多出點錢托別人做。」


    見燭火微弱搖曳,似有消失之象,張氏喊了人來添支蠟燭,把清稚視線照亮。


    顧清稚左耳進右耳出,張氏再如何數落,她也隻是「嗯」一聲隨口應答著,畢竟心裏藏了一樁難了之事,一時很難凝住神思。


    張氏見她態度不佳,本就帳本算不清,心中愈發添堵:「你這丫頭,平日裏叫你多習些女紅,一個姑娘家連這都做不好,還有什麽是能做的!」


    顧清稚一聽外祖母動了怒,心知得罪了老人擔待不起,忙抬頭朝她甜甜一笑,飛速起身湊近前給她腿上按摩:「您這是生氣了?」


    張氏一看她純真笑臉,小手這裏捏捏那裏揉揉,頓時心裏再煩悶也撒不出了,鼻腔裏出了口氣,唇角一撇:「活計做不成,倒是會討人喜歡。」


    「可不是,」顧清稚接話,「就是因為不夠能幹,才想著這些歪門邪道的。」


    「你這丫頭……」張氏笑著數落,這時聽得外頭更漏響聲。


    「什麽時辰了?」她喚老僕來問。


    老僕答:「三更了,夫人是要入睡了麽?」


    張氏隨口道:「都這麽晚了,璠兒怎的還在宮裏不迴來,也不喚人捎個口信。」


    「許是舅舅陪著外祖父做公務呢。」清稚說。


    內閣大學士政事繁忙,時常要加班到深夜,因此為了便於皇上時刻能找人來議事,幾個大學士都在宮裏有直廬,事多時便住在那裏。


    近日為了倭寇侵擾,內閣便格外忙了些,徐階已經連日住在直廬中不迴府,張氏雖心裏擔憂也不好表露,不過今日就連徐璠這個時辰也沒歸家,這不得不讓她心生疑慮了。


    「璠兒若是不迴來也該讓人帶信不是?」她越想,心頭的憂思越甚,想到嚴嵩與自家夫君麵和心不和,終有一日對徐家不利,驀地坐不住了,撐著清稚的手背晃悠悠站起。


    「去,把老大媳婦叫來。」


    徐璠娘子季氏被一行人擁過來時,顯然也是急了,滿頭的釵環未褪,看著也是並未入睡,一見張氏便喊:「媳婦正要來尋您呢!母親,我家官人怎的還不迴來,莫非是宮裏出了什麽事?」


    「休要胡說,這還不知道怎麽迴事呢,你就急成這樣,哪有大戶人家的媳婦像你這般不穩重的,教下人看去了都要笑話。」張氏斥道。


    她見季氏身邊圍了一群僕婦,眉頭不禁蹙起:「你們都退下,我有話要和大娘子商議。」


    季氏咬唇,藏在袖中的手心發著冷汗,一句話也不敢吭聲了。


    這時,外麵派去探聽消息的徐阿四急匆匆走來,麵色發白,一見張氏便跌手:「夫人,老爺……和大郎被扣留在直廬裏了!那外頭圍了好多錦衣衛,老奴進不去啊!」


    「官人——」季氏頓時氣血攻心,一頭栽倒在地。


    張氏隨丈夫沉浮多年,終要比這不經事的媳婦穩重百倍,隻是一雙枯樹皮的手不住地抖著,眼底沁淚,顫悠悠道:「管家,你且把二郎三郎都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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