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蘇柳木道,「眼下情況已經抑製住了,我估摸著等天氣轉冷,便差不多能啟程迴長安了。」


    說到此,她突然噎了一下,隨後看向林師,問道:「你要......隨我們一同麽?」


    林師垂眸,片刻後搖了搖頭。


    屋內又有人喊了,蘇柳木站起身來,邁步前,看向林師的眉眼間有些憂傷,勸道:「獨行路途顛簸,總是會有人要掛心的。」


    林師抬起頭,笑著反問道:「廿將軍可是掛心得緊?」


    「他本是要一起來的,被我勸住了。」蘇柳木沒有再多言,順著林師說起了自己,「要病我一人病,總不能兩人一起倒下。」


    喘息的時間過了,林師也站起身來,問蘇柳木,道:「你並非身職太醫署,本可以不來的。」


    「你不是也來了麽?」蘇柳木後退兩步,笑道,「十幾年前,我母親也曾往南下治患.....沒辦法,即使我不來,也總要有人來的,對罷?」


    ......


    蘇柳木說得不錯,立秋時後、天氣轉涼時,情況果然有所好轉,江道一帶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林師救下的那個孩子挺了過來,拉著那伯伯的手同林師告別,一蹦一跳地迴家了。


    蘇柳木隨一行官員迴長安復命,林師再往南去。


    文人墨客多惦念江南,林師初下山時,便有意一去,而今他站在亭廊中,看麵前河道有船夫撐杆而過。


    船上幾位穿著鮮艷襦裙的少女,搖著扇子,嘰嘰喳喳嬉鬧著。


    不一會,天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眨眼間,亭廊簷下便形成一道雨簾。


    岸邊有琴聲伴著歌聲傳來,其中夾雜著一句稚童的嗓音,說:「公子,買束花罷!」


    林師看著那不是那麽新鮮的花束,付了銅板,過了一會,那奏樂和歌的琴師又換了一曲,恰換到他想聽的那首。


    他便尋了處石凳坐下。


    歌聽到一半,又有人突然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林師迴過頭,一個瞧著年紀不大的少女,抱著捲軸,半彎腰,大膽地問道:「你真好看,我能給你畫副畫像麽?」


    林師沒有婉拒的理由,看著她亮閃閃的眸子,便應了下來,他正要將手中有些打蔫的花放下,又聽見那少女忙叫住他,道:「不要放,像剛剛那樣,捧在懷裏就好!」


    那少女坐在另一側,攤開空白的畫卷,畫卷已經被水汽騰得有些發潮了,她調了墨,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地勾起來。


    三曲過後,岸邊的琴師收了琴,結束了今日的演奏,又宣傳了一番說今夜江邊有畫舫巡遊,以拉攏客人。


    正巧那少女的畫也畫得差不多了,捧過來給林師展示,得到一番誇獎後又開心得要將畫贈與他。林師婉言謝絕了她的好意,應允了她將畫像留在畫廊中展示,並答應得空會前去光顧。


    月色裊裊,畫舫倒映在江波之上,琴歌聲起,有人在其間吟詩作對,好不熱鬧。


    畫舫中的熱鬧持續了兩月有餘,將那江南時最熱的節氣度了過去。隻不過林師一直沒有前去的打算——直到臨離開江南前,他約同往嶺南的船夫因為家中有事耽擱了,來得遲了,他獨自站在江邊等,又不是很想迴去,隻見遠處歌舞昇平,自己身邊夜色寂寥,心想閑著便也是閑著,不如前去尋個熱鬧。


    掀開珠串簾,舫內滿耳是酣酒鬥詩的聲音,端著瓷盤的舞姬笑著往林師手中塞了一盅酒,那酒散發著花香,聞上去不輸嶺南的醉花陰,林師端在手裏,沒有入口。


    他跟著指引落了座,耳邊除了對詩聲,還有其他的討論聲,林師有意無意聽了一耳朵,便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你這才到哪啊,你是沒有見過京城那位何大人的詩......」


    林師眉間一跳,環顧四周,試圖去尋那說話之人,奈何四周人太多,話太雜,那聲音很快便淹沒在一眾嘈雜之中,隻能偶爾聽見從四麵流露出來的幾聲隻言片語。


    「......你是說那位新上任的......」


    「......我聽說啊,他......」


    是褒是貶,林師聽不真切。


    不一會兒,琵琶聲起,有舞姬登上鼓台,燈火漸暗,那嘈雜的議論聲和吟詩作對聲便漸漸沉寂了下來,台下眾人皆凝神看向舞台之上,沒有多餘的心思分給閑話了。


    林師離開時,畫舫中的歌舞還未完。


    船夫在碼頭等他,林師接過船夫遞來的蓑衣和鬥笠,聽他說今夜可能有雨。


    小船駛入航道,林師迴望那座熱鬧的畫舫變得愈來愈小,直到被夜色中的薄霧完全籠罩了去,他起身迴到小船的篷內,閉眼小憩。


    船夫同他搭話,道:「客官不像本地人吶,能出入那畫舫的,不少都是達官顯貴,怎的公子行路,選了我這一葉小舟?」


    林師闔著眼,含笑道:「我不是達官,也並非顯貴,隻是初次來,久聞,湊個熱鬧罷了。」


    「如何?」船夫憨厚一笑,問,「是不是和傳聞一樣,景美,人更美?」


    林師隨著他的問應了聲:「嗯。」


    還沒等那船夫再找到話聊,林師已經和著夜色入了夢中,再睜眼時,朝霞已經映滿了水麵,遠處是碼頭,已經有人趕著大早在湖邊打魚了。


    船夫吆喝一聲,說:「客官,咱到嘞——!」


    第86章 又春


    再次途徑長淵鎮時,林師在客棧品完了剩下半盞醉花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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