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林師不懂,以為劉景瑉是打心底覺得惆悵。


    「如是後來,江湖上又流傳出西南署另一則秘聞。乃西南署從不為他人效力,違反者視為叛徒處置,僱傭者亦會被牽連。」


    劉景瑉又給麵前的茶盞添了些,「如此我猜測,這次便是應了這些江湖傳聞。即是假半仙效命於杜雲中,而小曲兒乃奉命除掉門內叛徒,再處理掉杜雲中,迴西南署交差。」


    「眼下可知小曲兒在何處?」林師問。


    劉景瑉搖搖頭,腦後的馬尾也跟著晃了晃:「那天見她跪了那黑衣人,我讓手下的人著,跟了半路跟丟了,然後就再也尋不到了。」


    林師:「那杜雲中可審的出來?確定與假半仙有關?」


    「他倒是承認了,說他確實叫張半仙散布了天文道的流言,他說自己丟了東西,看了兩本坊間話本就想著能不能引天文道出來幫他,結果流言越傳越開,自己卻控製不住了。」劉景瑉搖搖扇子,試圖給茶盞裏的茶吹涼些,「說起來我哪敢審他的,好吃好喝地供著,畢竟是杜家的人,和尊大佛似的。稍微恐嚇兩句就嚇得要尿了褲子,我家可沒有那麽多褲子給他換。」


    林師:「他說了真半仙在哪?」


    劉景瑉輕哼一聲:「他倒是一口咬定不知道什麽真假半仙,說自己找的就是城裏的那個半仙。」


    林師沉默了半晌:「那他丟的為何物,他隻字未提?」


    「諾,他提了。」劉景瑉提著那枚雕鬆玉牌在他麵前晃晃,「他說他丟了東西的便是這個。」


    玉牌順著他鬆開的手指落下來,又被繩子牽住,發出叮鈴一聲輕響。


    這枚玉牌從長淵鎮,一路到長安,如今兜兜轉轉成了杜雲中這廝不經意弄丟的物件,林師是怎也不相信的。


    「他說,這是祖上留下來的和天文道有關的東西,萬分珍貴。他看了幾本民間話本,覺得天文道厲害,神氣,帶著這物去街上招搖。想著既是關於天文道的東西,便覺得能引天文道的人物出來幫他尋著。」劉景瑉頓了頓,繼續,「雖說不好以貌取人,但這杜雲中看上去便不像是個有頭腦的,雖過程看似荒謬,但也的確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不!這東西定不會是杜雲中家傳的!


    林師輕嘆一口氣:「我見百姓們都不敢放肆談論天文道,杜雲中就不怕招來官兵?」


    劉景瑉輕笑一聲,像是聽見了什麽趣事:「招來官兵又能如何,瞧見這是杜家小兒子杜雲中,還不得乖乖放人?」


    林師依舊沒有舒展開那雙眉:「可這令牌我們且是在長淵鎮尋著的,流言也不止在長安城一處。」


    劉景瑉微微探身:「我記得與你提過的,徐富商的兒子,可還記得?」


    林師微微點頭,劉景瑉繼續道:


    「他名叫徐子半。我於長淵鎮曾言有八成可能徐富商是被他害死的。你興許不知他,他是個喜愛廣羅天下奇物的,要說玉牌幾經流轉到他手中,到最後輾轉至你我二人手中,雖是湊巧,倒也不奇怪。」


    語畢,氣氛突然凝固了許久。


    久到劉景瑉都以為他要起身離開了,可林師忽地手肘拄上桌,那半杯茶水晃了晃,濺出幾滴。他抬起頭,直視劉景瑉的眼睛,突然問道:


    「你信?」


    劉景瑉眼中漸漸浮出笑意,像是見到了什麽趣事一般。他對著林師的那雙眸子靜了幾秒,原本微探的身子往後一撤,將那手中木條往桌上啪地一拍,抱臂,又顯出一副遊刃有餘的神情來,緩緩道:


    「根本就是在放屁。」


    「杜雲中顯然不知道什麽真假半仙的事,他隻是表麵上的人。」劉景瑉在紙上唰唰寫下幾個字,遞給林師,道:「你知道這人和杜雲中是什麽關係?」


    林師捏著劉景瑉寫下的那張紙條,隻見上麵龍飛鳳舞寫著三個大字。


    「王憲知?」


    劉景瑉「嗯哼」了一聲,靠著牆。


    「是了。」林師放下紙條,靜靜地看向劉景瑉,「我隻知杜雲中的大哥杜非蓬乃王憲知學生。若是這樣,那杜雲中可也是王憲知一手提上來的?」


    劉景瑉點頭:「柳昌病退之後,提拔王憲知任尚書令,這我先前同你說過。雖說杜雲中與杜非蓬關係不好,但杜雲中還是承他兄長的光得了這侍郎位置,說明他二人也未到劍拔弩張的地步。」


    林師摸著下巴思索:「若是這樣......」


    若他們不信杜雲中的這套說辭,那站在杜雲中背後的人,很可能是那三品尚書令,王憲知。


    「這背後是何等人物啊。」劉景瑉抬起頭,幹笑兩聲:「要不,還是信了他杜雲中的話吧。」


    林師:......


    ......


    天色不早了,林師打算起身迴醫館了,劉景瑉跟在後麵,說是送他迴去,實則兩人趁著日落前在街上閑逛。


    「我有一事要問你。」


    望著繁華的正陽街,來來往往的行人與商販,叫賣聲趁著微風搖晃了街邊燈籠,林師冷不丁聽劉景瑉這樣一句,迴過頭來:「什麽?」


    劉景瑉看著他轉頭時的發梢盪出好看的弧度,又帶著一股香,同先前那條麵巾上的如出一轍,或許是皂莢的香味,他心想。


    「害怕麽?」他突然問。


    林師不解:「為何?」


    劉景瑉此刻一改往日的不著調神情,正色道:「若是此事真如我們所猜測,那王憲知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可能到最後被牽連下了獄,也是輕的。更有甚者,被誅九族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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