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聲,丸藥散作滿天星,大珠小珠落玉盤。


    「抱歉抱歉,餘太醫……」鬱白反應迅速地道歉,蹲下來撿藥丸的動作也極富誠意,似乎是真心為自己的「不小心」感到慚愧。


    「別……」餘清粥哪裏敢讓他碰這些東西。他在宮裏煉製毒藥本已有違宮規,若是讓鬱白碰到再中一番毒,那不僅他的太醫生涯結束,人生旅途也該到頭了。


    ——然而鬱白的動作超乎尋常的迅速。


    他眼睜睜看著鬱白手腳敏捷地撿起一連串黑褐色藥丸,又在藥櫃底下的空隙裏摸了半天,把費了千辛萬苦摸出來的藥丸塞到自己手上:「餘太醫,不好意思啊,這應該是最後一顆了,就是這藥……」


    藥丸在滿是灰塵的藥櫃底下結結實實地滾了一圈,不僅已經被揉搓的看不出形狀和色澤,還透出一股腐爛的黴味,絲毫聞不出原本的藥香,更看不出它曾是十大劇毒之一的枯腸草。


    餘清粥麵色麻木地接過自己多日以來的勞動成果,決定轉手就把它扔進垃圾堆:「……無妨,多謝鬱公子。」


    麻了,真的麻了。他還能說什麽?難道他能揪著鬱白的領子讓他賠自己的藥?別到時候藥沒賠上,自己這條小命先交代了。


    趁著餘清粥著急忙慌地找東西給他淨手,鬱白悄然瞄了一眼收在袖中的青瓷小瓶。小瓶裏依然有十顆黑褐色藥丸,一顆不少一顆不多,卻無人知道就在方才布滿灰塵的藥櫃底下,已經進行了一場徹底的狸貓換太子。


    踏出太醫署時,鬱白掂了掂青瓷小瓶。一顆醉夢鄉換一顆枯腸草,按照毒藥有價無市的傳統來看,這把實在是賺大了。


    。


    經過今天下午這場事故,餘清粥痛定思痛,在煉藥配藥的繁忙時間裏抽出一個時辰對太醫署進行了徹底的清掃和整理,尤其著重打掃了藥櫃下頭的灰塵。


    剛把積年的灰塵掃出來半簸籮,他便被一道口諭傳去了幹安殿,原因他心知肚明。趙鈞素來看鬱白看得緊,這也不是頭一迴了。


    「稟陛下,鬱公子今日來了太醫署,說是近些日子不得安眠,向微臣討了一瓶醉夢鄉。此物除助人安眠外並無他用,更不會危及身體,陛下放心。」


    趙鈞頷首:「還有呢?」


    「鬱公子取了醉夢鄉便迴去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的寶貝疙瘩撞翻了我的藥台還毀了我的藥,我給你告狀你能給我做主嗎——餘清粥腹誹:「不過公子看見了微臣拿枯腸草配的藥丸。鬱公子不小心打翻了微臣晾藥的台子,灑了些藥丸,陛下放心,已經都尋迴來了。」


    「枯腸草?」


    餘清粥心裏一咯噔:「是,微臣這些日子翻了古方,見枯腸草對治療疫病有奇效,想著未雨綢繆,便配著試試,並非故意違反宮規,陛下恕罪……」


    趙鈞打斷他,單刀直入:「數量可有變?」


    「啊?」餘清粥一愣,忙道,「未曾,已經全都找迴來了,微臣保證鬱公子未中一絲毒……」


    「拿來看看。」趙鈞心中隱隱有些說不明道不明的憂慮,瞥見身前之人一動不動宛如泥塑木雕,不禁皺了皺眉:「怎麽了?」


    餘清粥恍如大夢初醒,顫巍巍地磕了個頭:「稟陛下,有一顆……呃,有一顆藥丸掉進了藥櫃下頭,被鬱公子尋出來時已經看不出模樣了。微臣覺得無用,便將它扔了……」


    。


    幹安殿,盛著大梁江山社稷的書案上,擺上了一顆圓圓扁扁看不出模樣的藥丸,藥丸上頭還插了根細細的銀針。君臣二人盯著那顆藥丸看了許久,最終由餘清粥顫顫巍巍地拔出了銀針。


    ……銀針亮的讓人眼花,明晃晃地昭告天下,它是顆沒毒的醉夢鄉。


    餘清粥隻覺頭頂一道天雷劃過,駭的他膝蓋一軟,幾乎要癱軟在地:「這……陛下恕罪!」


    「罷了。」趙鈞靜靜凝視著眼前的藥丸,「他若想偷什麽東西,自然能瞞得過你。」


    餘清粥大著膽子抬起頭:「那陛下現在要……」


    趙鈞淡淡拂袖:「無需聲張,朕親自過去。」


    作者有話說:


    無獎競猜:阿白拿毒藥做什麽?(//?//)


    ———————


    這兩周八門考試預習到頭禿,實在學不完了?_? ,更新時間不固定,我隨緣寫大家隨緣看,保證萬字更新??


    第52章 生辰之夜


    是夜,鬱白將那顆混在醉夢鄉中的枯腸草單獨包好,仔細收進匣子裏。對著忽明忽暗的燭火,他再次迴憶起了前些日子鳳十一傳來的消息。


    ——鳳十一帶來了長姐的消息。他說,自己從趙鈞身邊的鳳一那裏聽說,鬱菀在不日前已經秘密進京,現在正住在宮中的清寧殿。


    這個消息近乎荒唐,卻又極其精準地鉤住了鬱白的心。


    在去太醫署玩這一出偷梁換柱之前,他已暗中觀望了清寧殿許久。的確如鳳十一所言,空閑多年的宮殿忽然有了侍女每日送飯送菜,還有侍衛暗中巡邏,顯然是殿內住了人。然而一連數日,卻未見有人踏出清寧殿一步,不像是皇帝新納的嬪妃,更像是……


    趙鈞真的會這樣做嗎?鬱白問自己,卻沒有答案。


    ——他不知道。兩年多下來,趙鈞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經愈發模糊。從最初的針鋒相對,到後來的曖昧親昵,再到如今似真如假的承諾,他早已不能預判趙鈞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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