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一直將我當作最親的姨娘,你放心,不會讓你走的痛苦的。」雲娘白皙的指尖撫了撫刀刃,燭火月色下雪亮白光過分刺眼,「你會被認為是自殺。我會告訴別人,你因妒生恨給鬱白下蠱,未遂後深感恐慌,為免陛下牽連苗疆,故自盡謝罪。」


    藍橋感到了匕首特有的冰冷和鋒利。


    他用最後一絲氣力咬破舌尖放血,然而他的白玉蠱球卻已被投進了燭台之中。火苗燒不毀白玉,卻能穿過繁複的玉紋灼傷安眠的蠱蟲,劈裏啪啦的聲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死亡當前,最先在他腦海中掠過的竟然是雲娘笑著說「手釧要送給心愛之人」的年輕模樣。


    ……然而那隻手釧最終成為了蠱蟲寄骨之地。


    正在此時,一把匕首破空而來。


    窗開,風起,琉璃珠簾叮咚作響。雲娘霍然起身,正迎上長劍在手、一身勁裝的鬱白。兩把匕首一同落地,交叉著橫在昏暗燭光下,琉璃珠碎裂一地,閃爍出剔透的金色光芒。


    第34章 知曉這樣一個驚天秘密時


    「沒事吧?」鬱白試圖將藍橋拉起來,心緒頗為複雜。


    藍橋不是臉上能藏住心事的人,白日在幹安殿看見那隻手釧時,雖然已經極力掩飾,但又如何瞞得過天天同朝堂上那些成了精的老狐狸打交道的趙鈞?趙鈞當下不動聲色地放他離開,隨即便派了人去查藍橋身邊的人,果不其然證據指向了藍橋身邊的雲娘。這也是鬱白半夜潛入蘭陽殿的原因。


    隻是沒想到,雲娘想的竟然是殺人滅口,陰謀奪位。


    更沒想到的是,雲娘竟然決絕到如此地步,陰謀敗露後當場服毒自盡,太醫趕到時人已經無力迴天,整場鬧劇發生前後甚至不超過一炷香的功夫。


    藍橋中了軟骨散尚未恢復,仍像鬱白剛闖入時那樣倒在軟榻上,雙目空洞地望著地上的血跡,對鬱白伸出來的手無知無覺。直到鳳十一進來迴稟,說是在雲娘房間搜到了一個密閉的木匣,藍橋方抬眼看了過來。


    鬱白倒是淡定的很:「打開看看是什麽。」


    鳳十一撓撓頭:「這匣子古怪的很,打不開欸……阿白別動!」


    鬱白:「……」


    在這位皇家金牌狗腿一秒鍾都不懈怠的嗬護下,鬱白默默收手,遠離了那個式樣古怪的匣子,免得趙鈞聽到消息,又要翻手釧的舊帳。


    ——或許他可以學那些禍國妖姬朝趙鈞吹個耳旁風,把這位過於忠實的影衛大人送去看守皇陵啥的?


    「我……」藍橋斷斷續續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話,「我能……看看……嗎?」


    鬱白看了他片刻,從袖中摸出一枚紙包的藥丸,遞到藍橋嘴邊:「解毒的。」


    鳳十一將匣子遞了過去,順帶伸了個懶腰,湊巧地擋住了鬱白的視線。


    。


    那匣子上的鎖扣是苗疆特有,鬱白二人看不出古怪,藍橋卻並不陌生。不知動了什麽秘訣,啪嗒一下,匣子打開了一條縫。


    映入眼簾的是一疊碼的整整齊齊的信。


    視線尚未來得及移開,藍橋突然在密密麻麻的字跡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鬱白。


    一切都發生的猝不及防。他甚至沒來得及完全掀開蓋子,那些文字便爭先恐後般地跳進他眸中,令他身不由己地、貪婪迫切地讀下去。


    崇德二十九年,鬱氏涉定安侯貪腐一案,因此放逐,男子流放西南,女子沒入教坊司為奴。同年冬,鬱白秘密入宮,侍於皇帝身側,驕縱冷峻、喜怒無常,然皇帝不以為怒,執意拘其深宮,日夜糾纏廝磨……


    手指幾乎要將紅褐的木盒捏變形,藍橋心跳一時如擂鼓一般,險些忘了自己如今的處境,幾乎驚叫出聲。驕縱冷峻、喜怒無常……可年輕人分明是溫潤清朗卻又堅如磐石的,暖黃的燭光下麵容如玉,那雙漆黑的眼瞳也透出溫暖色澤。


    皇帝登基兩年,斷寧王一脈。鬱白於重病後性情大變,觀其行徑,不同於昔日多矣,揣測其似有失憶之症……


    知曉這樣一個驚天秘密時,應該是在寂靜無聲的深夜,或者是層層把守的密室,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眾目睽睽下捏著信紙,無從掩飾、無處可逃——而鬱白正站在離他不到一丈遠的地方,看著他。


    藍橋僵硬地抬起頭來,撞上了鳳十一的眼神。


    這個素來沒什麽正形的影衛幾乎是在目光相接的一瞬間便捕捉到了他眸中極力掩飾的慌亂,越過鬱白朝他走過來。他不知信裏寫了什麽,憑的隻是血裏淬鍊出來的直覺。


    「小殿下解開了?那便給微臣吧,微臣去轉交陛下。」


    藍橋知道,鳳十一代表的就是趙鈞。鳳十一是趙鈞留在鬱白身邊的眼睛,替他看著一切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有些僵硬地沿著原來的紋路折起了書信,遞給了鳳十一。鳳十一擋在他麵前,背對鬱白,將那封信滑進了袖口。


    「匣子裏寫的什麽?」


    「喔,是雲娘和烏樓羅私相授受的書信。」鳳十一自然地把匣子遞過去,絲毫看不出他袖中藏著一個驚天秘密。


    鬱白接過匣子翻了翻,一時無語:「……我說你能不能換個用詞。」


    ……


    風暴就此散去,一切靜謐如常。


    。


    木匣中厚厚一疊書信,字跡全是出自一人之手,最早一封信的落款已跨到了崇德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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