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月餘了,你這風寒怎麽還沒好,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逐月忙擺手,說:「我……我沒有生病。」


    李鋰奇道:「那你蒙著臉幹什麽?」


    逐月還心虛地扯著布往上遮,答道:「我的臉太醜,怕嚇著殿下。」


    「殿下……」


    逐月躺在被血水浸濕的枯草堆上,恍惚間好像看見了唐王殿下,他本能伸手想要扯過什麽,破布也好,麵具也罷,總要有樣東西遮一遮他這醜陋可怖的左臉。


    可是什麽都沒抓到,身下隻有硌人的稻草,逐月痛得發抖,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了。


    「你在幹什麽?!」


    楚荊本來還在疑惑明明刑訊已經停了,牢房裏怎麽還有如此濃的血腥味。直到看見逐月血肉模糊的後背和沾滿了血的十指,才忙上前一把扯開他的手。


    上過了藥的傷口,已經被他撕裂得比之前還要嚴重得多。


    楚荊開始後悔沒給他把雙手也鎖上,忙叫人拿來傷藥給他止血包紮。


    這金瘡藥療效雖好,藥粉灑在皮肉上猶如撒上鹽般細密的疼痛。


    楚荊動作熟練利落,等他包紮完,逐月艱難扯出個苦笑,說:「何苦呢?我本來就是必死之人。」


    楚荊不忍心再責備他,沉下聲音道:「是死是活由不得你,至少還有個人沒見。」


    站在陰影處那人終於走近,逐月瞪大了眼,竟不是幻覺。


    李鋰眼中閃過不忍,問道:「逐月,你為何這樣做?」


    逐月低頭不語,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刺殺皇上,獄中自殘。我李鋰自問待你不薄,教你習武認字,你便是這麽報答我的?」


    不知這話語中有幾分真情,至少在楚荊聽來,李鋰言語中是對刺殺一事毫不知情,全然將他自己摘出去的意思。


    逐月動了動,他想跪下,可是上身已經無力支撐,隻能就這趴著的姿勢,把頭重重磕在地上。


    「……對不起。」


    第29章 真假身份


    「當晚是萬文勝當值?」陸隨看了兩眼連城整理的值守表和布防圖,上麵清晰簡明,一目了然。


    唯一缺的是錦衣衛萬文勝和禦前侍衛衛謙的值守記錄。


    那日晚上李錫為了查閱京師急送來的文書,在書房多留了片刻,正好是衛謙在旁陪同。刺客闖進寢殿時,正是萬文勝每日到寢殿交班值守的時間。


    「衛謙怎麽說?」


    連城道:「他說當日與往常並無不同,皇上迴到寢殿時,皇後已經遇刺了。」


    唯一的漏洞便隻可能出現在萬文勝身上。


    陸隨想起這幾日都沒見過他,問道:「去查一查萬文勝。」


    連城撓撓頭,「將軍,不會跟他有關吧,萬指揮使因為這件事還被杖責罰俸了。」


    陸隨無語,心道真該把他扔去大理寺當幾天差好好學學心眼,說:「你不查怎麽知道跟他有關無關?你現在就去,別聲張,也別讓他察覺。」


    連城剛領了命離開,地牢的門便開了。


    出來的隻有一個人,陸隨使了個眼色,看門的侍衛一聲不響進了裏麵,給李鋰領了另一條出去的路。


    陸隨抱臂問起:「怎麽?按你的預期,逐月見了他的唐王殿下就全招了?」


    楚荊搖頭,他們冒著這麽大的風險放唐王跟逐月進麵,卻一點進展也沒有。


    「他還是什麽也沒說。」


    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穫,楚荊迴想起方才兩人在地牢,無論李鋰如何問他,逐月都沒有迴應。


    臨走前逐月突然跪下對著李鋰說的一句對不起到底是何意?


    是因連累了唐王心中有愧?


    還是他與唐王之間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亦或是另有深意?


    陸隨和楚荊的直覺是正確的,唐王的確在逐月心中的地位非同尋常。


    「你怎麽受傷了,」陸隨這才留意到楚荊雙手的血,忙拉過他的手翻來覆去檢查,「他襲擊你了?」


    「這不是我的血。」楚荊接過布巾胡亂擦了手。


    楚荊無奈道:「是逐月獄中自殘,我隻好給他又包紮了一次。」


    「他即便是不自殘,也活不了幾天了。」陸隨對此嗤之以鼻,犯下刺殺皇帝的大罪,逐月是必死無疑,現下留著他一條命隻不過是想調查清楚是否有幕後指使而已。


    粘稠的血跡滲進了指縫,陸隨拿溫水打濕了布,把掌紋裏的血也耐心擦得一幹二淨,嘴上嫌棄道:「滿手的血腥味。」


    楚荊乖乖攤開雙手任他擺弄,打趣道:「上過戰場的人,還嫌這血腥氣重?」


    「那你自己來。」陸隨瞥了他一眼,手上擦拭的動作不停。


    直至雙手又恢復了白皙素淨,楚荊淺笑道:「是我多言。」


    「楚寺卿,先吃點東西吧。」


    楚荊放下卷宗,揉了揉酸疼的眼睛。


    王府安排的晚膳依舊豐盛,楚荊早已飢腸轆轆了,打開食盒隻覺得飯菜香得誘人。


    食盒裏照例放了兩副碗筷,楚荊並未動手,隻吩咐道:「先放著吧。」


    西苑開闢了個小書房,權當是辦公場所,楚荊已經獨自在書房悶了一整日了。


    連城去而又返,見楚荊還未動筷,說:「寺卿辛苦,快用晚膳吧,別餓壞了身體。」


    一群巡守的侍衛經過,楚荊往門外張望了下,似乎想說些什麽,還未出口,又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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