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一柔後悔了,可是厲偉卻陷入迴憶中拔不出來。


    紅燈變綠,他雙手攥緊方向盤認真開車。


    目視前方,眼神卻很陰戾。


    “那個道士說,我上輩子殺戮太重,這輩子本不該為人,應該當豬做狗,或是投生在叢林裏做一頭野獸,兇狠弑殺,食同類的血,吃同類的肉。”


    “可是不知道哪裏出錯了,我竟又投生成了人。”


    “一個本該當野獸的家夥卻做了人,怎麽可能有好結果?”


    厲偉冷漠著笑了笑:“他說我身上的戾氣太重,會克家克父母,克死我周圍所有的人。”


    “厲耀宗就是算出了我的命才會拋棄我和我媽,他說我天生的孤星命,會早死,會孤獨終老!就算身邊勉強留了人,也會沒有好下場,不是客死異鄉,就是飛來橫禍,都不會有好報!”


    “夠了,厲偉,別說了!”


    孫一柔麵色青紫,看向前方正緩緩行駛的車輛,她很想讓厲偉靠邊停下,怕他在這種情緒下會有危險。


    她受傷不要緊,可她不想他有事。


    “我媽信了那道士的話,覺得是我克了厲耀宗,他才會拋棄我們母子,帶著妻子和兒子遠走他鄉去了美國。”


    “後來,她還用鐵鏈把我鎖了起來,怕我再出去克別人,像鎖著一條狗!一匹狼!後來,她甚至想讓我在這世界上徹底消失!”


    想起那些陰暗的日子,厲偉身上的戾氣陡然升起,彌漫了整個車箱。


    如果不是車子還在行駛中,孫一柔很想上前摟住他,抱住他,給他溫暖,讓他不要再想,不要再迴憶了。


    “厲偉……唔,老公,是我錯了,我不該問你這樣幼稚的話,是我不好,求你別再說了,你嚇到我了!”


    厲偉麵無表情的轉過頭,盯了她一會。


    又是一個十字路口,紅燈前,男人停下車。


    看了她許久許久,在她感到心慌不安時,男人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害怕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孫一柔的臉:“還有你這個狼崽子會害怕的?”


    怎麽沒有?


    她就很怕他有事,怕他會離開她!


    “厲偉!”孫一柔叫了聲,轉頭見綠燈讀秒還要有一會,突然攥緊他的手。


    “那時候,你媽媽正是病的最厲害的時候,她會聽那老道士的胡言亂語危言聳聽也並不奇怪……”


    如果是此時,如果是現在,她恨不得抽了那老道士的筋,撥了他的骨,讓他胡言亂語!


    眼前的紅燈變綠,車子本該開啟,可是,厲偉卻突然轉過身來,將她摟進懷裏。


    “老子原本也不信那些鬼話的,可是柔柔,他的話現在卻一一應驗了,我媽死了,厲耀宗死了,厲偉霆死了,就連老鄭也死了,沒有一個是好下場……”


    “厲偉!”孫一柔大叫一聲。


    她開始慌了、亂了。


    平時所有的淡定沉穩在麵對厲偉時怎麽也使不出來。


    身後的喇叭聲越來越響,刺耳的厲害。


    孫一柔盯著厲偉的嘴,見他還要張嘴,突然想也不想的湊過去吻住他,主動堵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說出那些喪氣話來。


    她會主動吻厲偉的次數真的是少之又少。


    男人的眉頭動了動,突然勾起唇角笑了。


    孫一柔吻了一會,想到什麽,臉紅著退開。


    低著頭,扭捏著手指,小聲蚊吟一般的喃喃:“開車吧,停在這裏太危險了!”


    車後有人走過來正敲玻璃,兇神惡煞的,厲偉頭不抬眼不睜的放下車窗。


    “你特馬會不會開車,綠燈亮了你不走……”


    厲偉轉過頭,那人的聲音突然就沒有了。


    他背對著孫一柔,女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從那個剛剛還破口大罵的男人突然認慫的表情可以看出來,厲偉一定又用那張兇惡的臉嚇人家了。


    軟怕硬,硬怕橫。


    而厲偉就是那種天生長的就會讓人害怕的人,好似真如那道士所說,他上輩子殺戮太重,所以這輩子把那點戾氣全長到臉上去了,如果不是因為帥,那些對他著迷的女人早就全部被嚇跑了。


    一想到那個情景,那個畫麵,孫一柔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前方的紅燈變綠,綠燈又變紅。


    又要進行120秒的等待了。


    站在窗外的男人鼻子都要氣歪了,厲偉也對孫一柔的笑不明所以,沉著臉轉過頭。


    “對不起,剛剛車子出了點問題,一會我們肯定開走,耽誤你了不好意思!”


    孫一柔笑容滿麵的說著軟話,算是給了那男人一個台階下。


    那男人又看了眼厲偉,還想教訓兩句。


    厲偉目視前方,眼神兇惡,根本不甩他。


    那男人嘴巴動了動,愣是慫的沒敢說出什麽,撇了撇嘴,喪氣的迴去了。


    “所以柔柔,老子從不相信前世今生,我隻相信人定勝天,還有,珍惜眼前……嗯?”


    “好!”孫一柔低著頭揉捏著手指。


    又轉過頭看向車窗外。


    夜晚的霓虹璀璨奪目,七彩的光芒映在車窗上。


    窗外的街道商鋪開的正紅火,遠遠的能看到三五成群的人正在店裏挑東西。


    果汁店前有情侶正勾肩搭背的商量要喝什麽,還有情侶拿著手機拿著漢堡匆匆往不遠處的電影院走。


    街道上的行人腳步匆匆,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厲偉開著車在車流中蝸牛一樣的爬行。


    這裏是容城一片有名的商業區,都到了這個時間了通行依舊不那麽順暢。


    孫一柔看著車窗外,實際上卻是看著車窗上映出的厲偉的臉。


    他的臉依舊沒有表情,隻是不再像先前那樣緊繃。


    什麽難過、悲傷,好似隻是孫一柔的一場幻覺。


    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她主動吻他時,男人嘴角勾起的那抹邪惡得逞的笑。


    該死!


    又耍她騙她!這該死的老流氓!老狐狸!


    *


    夜晚,兩人迴到容城賓館,這裏離霍城的醫院很近。


    躺在床上,厲偉頭枕在手臂上看著天花板,另一隻手臂伸出想把孫一柔攬進懷裏。


    女人的身子動了動,向另一側挪去。


    “我累了,睡吧,明天一早我還要去醫院看芸兒呢!”


    厲偉從床上坐起,臉上含怒。


    斜著身子眯著眼睛,看向背朝著他的孫一柔。


    她的身子佝僂成一圈,雙手向前抓緊被子,睫毛微顫,眼睛緊閉。


    這是,和他生氣了?


    厲偉撓撓頭,也怪他,沒事逗她幹什麽,明知她小心眼,經不起逗……


    “媳婦……”厲偉挨過去,身子剛碰到孫一柔的後背,女人便又向左側挪了挪。


    緊閉著眼睛,就是不理他。


    厲偉皺眉,看著她的背影,再挪,就要掉地上了。


    厲偉的臉沒了好色,轉身壓了上去。


    “厲偉!”孫一柔睜眼大叫,雙手推在他的胸口。


    男人邪笑:“怎麽,不繼續裝睡了?”


    “你這麽煩人,讓我怎麽睡?”


    “煩人?”厲偉眯眼,表情嚴肅起來:“你高興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狼崽子?”


    孫一柔知道他所謂的“你高興的時候”是什麽時候,一時紅了臉,接不上他這些流氓的糙話。


    雙手用力,猛推著他。


    “你下去,我要睡了!”


    “到底怎麽了?”她今天不把話說清楚,厲偉怎麽可能讓她睡。


    “就因為老子逗逗你,不高興了?”


    逗?


    那是逗嗎?


    孫一柔拉下臉:“你用你的童年逗我,你用丁佩的遭遇逗我,你知不知道我會真的擔心?”


    “擔心什麽?到了老子這個年紀,你以為我還會因為那些過往傷春悲秋?”


    他厲偉什麽時候成了這樣窩囊沒用的男人了?


    連這點遭心事都釋懷不了?


    “算了,我懶得和你說,我要睡了,你下去!”孫一柔轉過頭,閉上眼。


    厲偉見她是真的生氣了,哄又哄不好。


    愣神的功夫,被女人一個翻身的動作推到了旁邊的床上。


    她依舊背對著厲偉側身躺著,閉著眼睛,雙手向前抓緊被子。


    厲偉深深吸氣,右手枕在腦後。


    昏黃的光線下,他轉過頭盯著孫一柔的後腦勺。


    “冷不冷,過來,老公摟著!”


    女人一動不動,用力閉緊眼睛。


    厲偉躺不住,第二次從床上坐起。


    煩躁的摸了摸頭皮:“行,好,你厲害,你是我祖宗!”


    “起來!”他將女人從床上拉起,麵對麵。


    孫一柔的表情很不好:“幹什麽,你到底想怎麽樣?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說吧,你想怎麽樣?”


    什麽……什麽叫她想怎麽樣啊?


    明明是他先騙她,他先耍她的好嗎?


    本以為他真的難過,卻不想他竟是在耍她,騙她,換誰誰不生氣,又不是傻子?


    厲偉見她臉色變來變去,忽青忽紫,索性也不賣關子了。


    “今天一天時間,你都陪著安玲,老子被你放到了哪裏?”


    孫一柔的瞳眸睜大,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連安玲的醋都吃?”


    孫一柔越想越怪異,忍不住驚唿:“是你帶我去的她那裏,現在又怪我隻陪她不陪你?”


    要不要這麽幼稚啊,這幾天他們幾乎天天膩在一起,她隻安慰了安玲一會而已!


    孫一柔瞪眼,氣的腮幫子鼓鼓的。


    這事本來就是他的錯,怎麽被他一說,好似她成了罪人一樣?


    孫一柔氣的想下床,手臂卻被厲偉抓住。


    “去哪兒?”


    “去外麵睡,不想理你。”


    “你舍得?”


    “沒什麽不舍得的。”


    他都舍得騙她,耍她,她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厲偉見她是真的生氣要走,再強硬的腰板也挺不直了。


    舔了舔後槽牙:“好,是老子錯了,老子不該騙你,不該想你想的發瘋,要我跪下嗎?”


    “你跪啊!”孫一柔一揚脖子。


    她可不信,厲偉會給她跪下。


    孫一柔半跪半坐在床邊,厲偉原本是坐在她後麵的。


    男人下床,竟真的走到孫一柔麵前。


    女人瞪著眼,還以為他會真的跪下來。


    卻不想……


    “老子跪你麵前,隻有一件事能做!”


    “啊!”


    孫一柔被邪惡含笑的男人抓著小腿拽到了身下,傾身壓了上去。


    女人的小臉氣的青紫,小拳頭狠狠砸上他的胸口。


    男人不痛不癢,哈哈大笑。


    “厲偉,你又騙我,你混蛋……唔!”


    後麵的話,被厲偉吞進嘴裏。


    他的嘴唇貼著她的嘴唇喃喃低語,訴說著情話。


    孫一柔沒有聽清。


    (泊星石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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