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涼水洗了臉,血總算止住了。


    孫一柔失神的坐在床上,雙眼沒有焦距,看著旁邊的牆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厲偉從浴室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她這失神落魄的一麵。


    聽到腳步聲,女人的臉頰抬起。


    落在他臉上的目光帶著狐疑。


    “3年前,你因為那場爆炸五髒六腑受損,是用了國外的一種禁藥勉強熬著,才能保命。”


    “後來,大眼兒的那一刀雖然沒刺中你的心髒,但也讓你受傷嚴重,九死一生,我甚至都沒敢想過你會活下來,席彬也是這樣告訴我的,他說你死了,讓我餘生活著隻為幫你報仇,我才有了繼續活下來的理由。”


    “你被霍城帶走,沒有人知道你們去了哪裏,我也從沒想過,從沒問過,你是如何活下來的,我承認我害怕,害怕這些隻是鏡中水月,曇花一現,我怕我承受不了,我竟然懦弱的逃避了這些問題。”


    “可是,現在,厲偉,我要你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告訴我,不要有一丁點的隱瞞,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厲偉走到床邊,看了眼床單上梅花一樣的血跡落紅。


    又摸了摸已經洗的發白的鼻子。


    大刺刺的往床頭一靠,手臂抬起,將女人攬進懷裏,左手拿過床頭櫃上的煙,在孫一柔的麵前晃了晃。


    女人知道,他煩躁的時候就愛抽煙。


    她沒有開口,算是默認了。


    於是,厲偉拿起煙咬在嘴上輕輕的點,眯著眼朝天棚吐出一口,又帥又痞。


    手指撫過頭皮,又撓了撓耳朵。


    無痛無癢的說道:“霍城給我找了個“神醫”,除了心髒以外,肝啊肺啊脾啊腎啊的,能換的都換了。”


    他說的輕鬆無比,好像那隻是換一顆牙般容易。


    那3年來,他無數次的手術,無數次把腳邁進了鬼門關,甚至有一次,他真的差一點就死了,最終還是憑著那一點求生意誌,那一點不舍,又從鬼門關裏逃了迴來。


    連邁加都說,厲偉不是人,頑強的像野獸一樣。


    他從沒見過像他這樣能忍疼痛,能熬過那些排斥反應帶來的撕心裂肺,以及強大藥效後的肝腸寸斷。


    厲偉一語帶過,並沒有把過程裏的艱難說給孫一柔聽。


    夾著煙的手指抓著她的手,在自己的身上遊移。


    刀疤,槍疤,手術後留下的疤,各種疤痕匯聚,他身上似乎沒有什麽地方是完好的。


    孫一柔紅了眼眶,溫熱的手指撫過他沁涼的皮膚,滿眼的心疼。


    她知道,隻換一個器官在國內的手術都有很大的風險,更何況,像他這種。


    像他這種在國內的話是不被允許的吧?


    國內的醫學上真的可以做到嗎?


    她的手指撫過疤痕,抬起頭希冀的問。


    “真的不會再有任何事了嗎?”


    “能有什麽事?”厲偉笑著捏她的臉。


    孫一柔狐疑,又去看他洗的發白的鼻子,以及一夜之間他下巴上長出的青色胡須。


    “那你剛才流鼻血,是怎麽迴事?”


    “不是告訴你了,天熱,火力旺!”


    孫一柔不信,想了想。


    從床上爬起,去衣櫃裏翻出兩套衣服。


    “你現在和我去醫院!”


    厲偉躺在床上沒有動,修長的腿上下搭著,一邊抽煙,腳還晃了晃,笑望著她。


    “別小題大做,老子沒事,死不了。”


    “你去不去?”孫一柔一手拿著他的襯衫,轉過頭,威脅似的看他。


    她的眼睛還紅著,眼神卻堅定無比。


    厲偉眯著眼睛斜睨著她,沒有開口。


    大口大口的抽煙,直到煙蒂隻剩最後一截,朝孫一柔伸出手。


    “把煙扔了!”


    孫一柔咬牙,拿著襯衫走過去。


    剛走到床邊,手指還沒碰到煙頭,就被厲偉攬進懷裏,牙齒在她的唇上狠狠一咬。


    “啊!”孫一柔痛唿,兩隻手用力捂住嘴唇。


    “最近慣的你不成樣子,動不動就敢跟我大唿小叫的,你想上天啊?”


    孫一柔被厲偉掀翻在床上,男人起身,拿著煙頭走進浴室。


    不一會他迴來,來到衣櫃前翻出短袖襯衫和牛仔褲換上。


    孫一柔坐在床上正幽怨的瞪他。


    手機響了,承子打來追問他和孫一柔什麽時候到,今天是給薑豔接風洗塵的日子,承子定了包房,賈越兩口子和他都已經到了,薑豔也來了,現在就差席彬兩口子以及厲偉和孫一柔了。


    厲偉看了眼孫一柔,隻說會晚一點到,就把電話掛了。


    提上褲子係好褲腰帶,襯衫的紐扣也都係好了。


    厲偉站在原地看著她:“走吧!”


    孫一柔衝進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隨便找了一條裙子換上,兩人便出發了。


    開車路過一家私立醫院的門口,厲偉把車停下。


    孫一柔往窗外看,扯住厲偉。


    “不去這裏,去前麵的第一醫院。”


    厲偉挑眉,沒說什麽,發動引擎又朝前開去。


    排隊,掛號,等著看診。


    兩人就像周圍這些普通人一樣,也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厲偉看著孫一柔手上的一遝單子,心肝脾肺腎都被她掛上了,突然就笑了起來。


    “怎麽不掛個男科,連我弟弟也一起查查,將來會不會陽*痿早*泄,再滿足不了你……”


    孫一柔狠瞪他一眼,本不想理他的。


    抬頭時,才發覺厲偉的說話聲音很大,他這句不管不顧的話一出來,周圍好幾個女孩亦或是女人都不約而同的紅了臉。


    更有兩個女孩遠遠的坐著,看著他們竊竊私語。


    那眼神,好像她是個吸精的狐狸精一樣,會把男人吸的屍骨不剩。


    孫一柔的臉刷的就紅了。


    而這一次,不是害羞,是被氣的!


    檢查了鼻科,化驗了血,又拍了ct和各種精密的儀器,連心電圖都做了。


    醫生給出的答案,厲偉的身體很健康,沒有問題,各項功能都很正常,也沒有排斥反應。


    他會流鼻血,隻是因為夏天天熱,人都容易上火,建議他們多以清淡的飲食為主,多喝水,僅此而已。


    拿著化驗報告以及醫生的診斷站在迴廊上的孫一柔,依舊是一臉的狐疑。


    可是,這家醫院是她選的,全程檢查掛號厲偉都沒有離開她的視線,那男人想收買,想做手腳都沒有機會。


    也就是說,這些診斷都是真的了?


    孫一柔站在迴廊上左右尋找著那個男人,厲偉正站在樓梯間裏抽煙,看到她,掐滅煙蒂扔進垃圾桶,推門走到她身側。


    “完事了?”


    他甚至不關心醫生怎麽說,好像早就知道了答案一樣。


    孫一柔抬起頭,看他毫無異樣的臉,最終安慰自己,讓自己放心。


    可是,心底總有個不和諧的聲音在不住的叫囂著,讓她不要相信這些,這些都是假的!


    *


    薑豔迴國,沒有帶孩子。


    她這次迴來是為了參加厲偉和孫一柔的婚禮。


    孫一柔去往衛生間,推開門時,看到薑豔正站在盥洗台前抽煙。


    煙霧嫋嫋,模糊了她的臉。


    她還是如從前一樣,俏麗幹練的短發,精致又灑脫的眉眼。


    歲月在她的臉上平添了一些痕跡,卻不多。


    至少,她看起來依舊不像一個50多歲的女人!


    即便她已經生過一個孩子!


    孫一柔走進去,薑豔隨手揮了揮煙霧。


    笑道:“喝太多了,抽根煙醒醒酒!”


    孫一柔隻當沒看到她眼中的落寞與空洞,淡淡笑著開口:“我已經讓服務員煮了醉酒茶,承子和賈越也喝多了,一會你們都喝點茶水解解酒,小心傷胃!”


    薑豔還要說什麽,手機卻響了。


    她把手機關機,隨手扔進包裏。


    走過來摟著孫一柔往外走:“結婚的事,準備的怎麽樣了?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不用,都是婚禮籌劃在弄,厲偉也不讓我知道做的怎麽樣了。”


    離結婚的日子沒剩幾天了。


    “應該差不多了吧!”


    兩人走出女衛生間,承子和賈越正扶著喬治往男衛生間走。


    他們都喝了不少,腳步踉蹌,像跳舞一樣。


    喬治是薑豔現的在男朋友,這次迴國,薑豔沒帶孩子,卻把喬治帶了迴來。


    承子和賈越盛情招待,這喬治卻不盛酒力,沒喝幾**呢人就迷糊了。


    “承,越,認識你們,我真的很高興!我喜歡這個國家,我愛你們!”


    喬治40多歲的年紀,人看起來倒是年輕。


    性格也是熱情奔放,用國人的語言來形容,就是有點“二”的那種。


    他有著黃頭發,白皮膚,顴骨很高,五官的棱角分明。


    身高比厲偉要矮一些,一米八五那樣。


    承子個子小,又喝了不少的酒。


    賈越的塊頭倒是大,也經不起喬治這個從小吃牛羊肉長起來的體質。


    他們扶著喬治東倒西歪,走的很吃力。


    薑豔笑著搖搖頭,走過去扶住男人:“怎麽喝這麽多?”


    喬治一張嘴,一嘴的白酒味。


    “豔,我喜歡這裏,我愛這裏,我們結婚就住在這裏吧,把小傑也帶迴來……”


    他已經喝醉了,薑豔當他是在說胡話。


    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現在提結婚還早一點,她隻知道他是個醫生,在鄉下有一個自己的小診所,生意很蕭條。


    喬治是薑豔在國外的朋友介紹給她的,說他人很善良,也很可靠,讓他們先相處試試。


    這次迴國,薑豔之所以會把喬治帶上,隻是想找個理由不讓王濤再來糾纏她。


    王濤和妻子在幾個月前離了婚,理由是他的妻子忍受不了王濤心心念念的心裏還有另一個女人。


    她幾次去華洋娛樂大鬧,薑豔不勝其煩,再加上王濤的父母又要以死威脅,薑豔是真的累了,煩了,最終辭去了華洋娛樂的職位,帶著兒子出國。


    如今迴來,她更不想再攪進這些是非中。


    “喬治,你喝醉了!”薑豔扶著喬治想往衛生間走。


    男人卻搖頭,張開雙臂,將薑豔摟進懷裏,熱情大膽的表白:“不,豔,我沒有喝醉,我很清醒我愛你,我要和你結婚……”


    突然,他的目光越過薑豔落在孫一柔的臉上。


    先是疑惑,既而露出愉悅、慶幸,還有驚豔:“是你,星,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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