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賀濯川嘴唇灰白,一雙海藍色的眼珠裏摻雜了妖異的紅,看莊杭的眼神很陌生,像是已經不認識他了。


    莊杭與他對視,伸手拂過他幹燥的唇角,差點被無意識磨牙的賀濯川一口咬住手指。


    莊杭收迴手,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還在生氣?就因為我說你是故意親近我,為了讓別人誤會我們的關係。」


    他不認為賀濯川會對自己真的有什麽想法,畢竟他們在短短半個月前,還是全校皆知的死對頭。


    賀濯川替自己擋下黑霧時,到底在想什麽,莊杭一無所知,也許是因為隊友之間的情誼,也許隻是單純的為了賭氣。


    不過,不管賀濯川當時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他救了自己的命,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會把你全須全尾的帶出副本。」莊杭沉聲道,「所以現在,我要你堅持住。」


    賀濯川困惑的看著他,海藍色的瞳孔緩緩被眼皮遮住,安靜的睡去了。


    即使失去了自己的意識,他也在無意識的聽從莊杭的指令。


    到了後半夜,莊杭被一陣輕微的關門聲驚醒,他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出門的人正是龍勖。


    賀濯川仍在床上沉睡,胸口發出輕微的鼓動,情況看上去還算穩定,莊杭起身,也悄悄的走出房間。


    襯衫西褲的身影在走廊拐角處一閃而過,莊杭屏住唿吸,輕手輕腳的跟上去。


    龍勖的速度不快,穿過長長的走廊,進入溶洞,來到鎖龍井前緩緩坐下,對著井口低聲說了什麽,井口處就發散出一束亮光,泉水順著井口的凹槽流了下來。


    莊杭沒敢跟的太近,遠遠的在洞口觀望,就看見龍勖伸手接水,然後……開始洗臉?


    龍勖背對著他,重複著洗臉的動作,莊杭看不見他的正臉,隻能聽見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


    就像是某種消毒水接觸到了創口的表麵,發出的氧化氣泡聲。


    龍勖洗完臉,又開始脫衣服。慢條斯理的將自己的襯衫扣子一顆顆解開,兩手拉住衣領緩緩從肩膀褪下,動作優雅的像是在做脫衣秀。


    莊杭的眼睛慢慢瞪大了,不是因為龍勖肩頭勻稱結實的肌肉,而是他背上的猙獰傷口,創口麵積極大,幾乎遍布整個脊背,有的地方已經流膿發爛,露出裏麵血紅的肌肉組織。


    龍勖垂下頭,撩起一束水流,盡數澆到自己背上的傷口上,泉水剛接觸到傷口,就發出一陣劈裏啪啦的爆裂聲,就像是消毒水碰上破裂的皮肉,能在剎那間爆發出足以使人休克的強烈痛楚。


    龍勖緊蹙著眉頭,唇間溢出破碎的喘息,莊杭也不由的打了個抖,他看著都痛。


    下一秒,出乎莊杭意料的事發生了,泉水流過的地方,皮肉重新收縮,長出了新的皮膚,井裏的泉水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莊杭的心髒劇烈鼓動起來,如果把泉水給賀濯川用,那是不是可以……


    「別藏了。」龍勖背對著他,淡淡的說。


    莊杭身體一僵,隨即從洞口處走出。


    「你故意引我出來?你說的治療賀濯川的方法,就是這個?」


    龍勖緩緩站起身,走近莊杭。


    溶洞中央,溶洞頂上有一個天然的缺口,皎潔的月光從洞口輕柔揮灑而下。


    隨著龍勖的走動,洞口的月光灑在他身上,他身上剛長好的皮膚在月光的照耀下重新裂開,左半邊臉上白皙細膩的皮膚飛速瓦解成交錯的神經肌肉,露出巨大的眼球和森森的牙齒,俊美的五官瞬間變得如同地獄修羅。


    莊杭近距離看著這一切,渾身的神經都忍不住緊繃起來。


    龍勖保持著這個恐怖模樣,沖莊杭微微一笑:「如你所見,這口井底的泉眼能夠修復身上的任何傷口,將身體恢復到最佳狀態,就連黑霧造成的變異也可以逆轉。」


    莊杭不置可否。


    「那你又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凡事都要付出代價。」龍勖伸手摸了摸臉上可怖的傷口,並沒有對莊杭不客氣的態度感到生氣,淺笑著耐心解釋:


    「泉水的恢復能力出色,隻有一個缺點,那就是隻要接觸到月光,傷口就會再次綻開,比之前痛上百倍。所以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所有接觸過泉水的人,將不再有迴到陸地的機會。」


    莊杭一愣:「你是說,你要把用泉水療傷的人永遠留在這裏?」


    龍勖頷首:「要拿到龍舍利,必須有從黑霧裏逃出的能力,骨笛隻有你和賀濯川能拿,而你的腿……」


    龍勖向下瞥了一眼莊杭的左腿:「也就是說賀濯川是唯一能拿到龍舍利的人選。你帶他過來,為他用泉水療傷,天亮後他就會完全康復,等他拿到龍舍利,我就會打開上岸的通道,你們可以順利離開這裏。至於賀濯川嘛……」


    龍勖沒在說下去,但從他眼中閃動著的不懷好意可以看出,賀濯川在他手裏肯定落不著好。


    莊杭就知道,賀濯川之前為了他與龍勖的衝突,這小心眼的傢夥一定還記著呢。


    39


    昏暗的溶洞裏,月光輕撒在莊杭身上。


    在半臉天使半臉惡鬼的男人的注目下,莊杭喉間溢出一聲冷笑:「你是不是忘了,除了賀濯川,還有其他人也可以去拿龍舍利。」


    龍勖比他笑得開心:「他們敢碰骨笛嗎?」


    莊杭臉色沉了下來,沒錯,除了莊杭和賀濯川兩個已經碰過骨笛的人,在骨笛的殺人條件不明確的情況下,再也沒有人敢輕易接觸骨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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