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至於被從前的仇恨蒙蔽心智,商氏是大廈將傾,他就算不管,商氏也窮途末路,那也就沒必要在這裏費心思了。


    高毅麵色凝重地走進辦公室,打斷了藍煙的匯報。


    「孟總。」


    孟策舟放下了文件,示意他說。


    「休養院傳來消息,說夫人漏盡鍾鳴,今早上已經沒氣了。」


    宋憐出車禍後本就沒養好,孟沁的死給了她莫大的刺激,在休養院住了幾個月也是全靠藥吊著。


    其餘人都臉色嚴肅,藍煙率先做出反應:「那孟先生那邊,我們要不要知會一聲?」


    所有人都看向孟策舟。


    孟策舟沒什麽表情,重新拿起文件:「嗯。」


    孟老爺子對田覃的狠心,讓宋憐被孟坤幾乎疑心一輩子,現在誤會倒是解開了,但卻再也見不了麵。


    做一對苦命鴛鴦也好。


    過了一會,他看了一眼窗外。


    已經過了兩個多月,昭安已是一片春意盎然,隻是樓下那家咖啡店門前的塔樹還是光禿禿的。


    看起來特別醜。


    孟策舟走神片刻,「別墅那邊有消息嗎。」


    這聲細微,高毅都不敢確定是不是在問他,猶疑時,腰間被藍煙掐起一塊肉狠狠擰了一下。


    「嗷!」


    「……」


    他趕緊閉嘴,無辜地眨眨眼,「孟總,別墅這段時間風平浪靜的,小少爺吃好喝好有求必應,偶爾去趟林家也都是陪宜君說會話就迴去了,隻是聽說他最近迷上了廚藝,天天跟廚師研究糕點什麽的,剩下的、呃……」


    孟策舟「嘖」了一聲,「說。」


    「……把塔樹扒出來扔了。」


    藍煙疑惑:「為什麽拔?」


    「理由跟上次一樣,說看見心煩,就扔了。」


    「……」藍煙皺眉:「那可是孟總送的啊。」


    孟策舟緩緩閉眼,換了幾口氣平復心情,「還有其他的嗎?」


    比如有沒有提起他之類的。


    一下兩個月沒見,他也隻能用工作麻痹自己,一旦停下來,腦子裏想的就全都是林景年。


    可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樣去麵對林景年,他怕看到林景年總是對他敵視的樣子,也怕看見自己一點、一點在林景年心裏成為最怨恨的人。


    高毅搖搖頭:「沒有。」


    孟策舟睜眼,手指摁著文件一角,頹唐地嘆了口氣。


    自認為從繼承孟氏到現在他有信心可以擊敗任何對手,當年他東山再起能跟商知許鬥得不相上下,重生一世也能有實力不把商氏放在眼裏,可一旦對上林景年,他就莫名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硬也沒用,軟也沒用,他的所有示好看也不看。


    別墅外,孟策舟坐在車裏,遙遙望著窗戶。


    窗台花枝藤蔓纏繞出輪廓,被陽光照的花朵明媚,今天天氣好,連風都是暖洋洋的。


    一雙手從內推開了窗戶,林景年拿出一托盤上次曬了一般的果幹。


    孟策舟內心一緊,立馬開門下車。


    「景年。」


    江眠走來。


    林景年順著床沿揪了一朵纏在藤蔓的小花,抵在鼻尖輕嗅。


    不香。


    有點臭。


    聞言,他迴頭,見是江眠立馬笑了:「江眠哥,這段時間多謝你了。」


    「小事,你我之間不用這麽客氣的。」江眠也跟著一笑,然後轉念一想,又問他:「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畢竟在這裏待一輩子也不現實。」


    「馬上就離開了。接下來我打算……」林景年戛然而止,搭著床沿的手不禁用力:


    「如果能迴家最好,不然,我就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自在吧,隻要能離昭安遠遠的。」


    這種鬼地方誰愛待誰待,他才不想在這種地方生活一輩子。


    他說完,聳了聳肩,很快轉換了情緒,倚著窗邊,伸手從木盤裏捏了個果幹:


    「不好吃把命給你。」


    晝光照的他臉色雪白,脊背永遠挺直,一雙眼睛油亮水潤,稍微有點精神,他不用打扮也貴氣難掩。


    雖然身體不是林景年的,但也不難從氣質看出,他從前確實像個被精雕細琢出來的小少爺。


    很好看,很清爽。


    江眠心裏這麽想,手卻先大腦一步攥住林景年的手,緊張道:「其實喜歡你的人很多,選擇不止一個,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考慮一下別人嗎?」


    林景年一愣,不明所以地歪頭。


    他一句話沒說出來,江眠卻觸電般的縮手,身體僵硬的都快做不出基本的表情了:


    「呃、我的意思是,你想重新開始生活是最好的,我當然支持你,也希望你能徹底跟過去告別,去哪生活都好,我——」


    「我、」


    林景年看著他。


    江眠尷尬的臉色通紅,半天也支吾不出來一句,匆匆丟下一句「我去開會」逃也似的走了。


    林景年撓撓頭,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斂迴視線,他晃了晃手裏的小花,再遞到鼻尖。


    嗯。


    這次香了。


    他嘴角淺淺笑了一下,抬眼,便看見窗台外,碎石鋪的一條小道上,孟策舟一臉陰沉的站在對麵。


    明明已經春天了,可孟策舟總覺得渾身發冷,胸口沉悶疼痛。


    林景年也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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