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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相信瘦弱的醫生和禿頭的理發師。


    ——伊朗諺語


    在眾多陝西起義軍的領袖當中,禹得彥和白彥虎最終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人生的結局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1822年,嘉慶皇帝的第二個二子愛新覺羅·旻寧登基成為道光皇帝。


    這一年的農曆二月二日,也就是漢人民俗中龍抬頭的日子,陝西省渭南縣與大荔縣交界的禹家大莊誕下了一個男嬰,取名叫作禹得彥。


    禹家是當地富裕的大戶人家。禹得彥從小衣食無憂,生活得十分幸福。


    1840年,大清在與英帝國爆發的戰爭中戰敗,被迫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


    就在這一年,陝西西安府王曲村的白家誕下了一個男嬰,取名叫作白彥虎。


    他的父親是大清的一個小官吏,先後在北京、河北的城固縣和西安府做過官。


    禹得彥與白彥虎都是陝西的迴迴人,名字裏都有一個彥字。除此之外,很少有東西把這兩個相差18歲、相距幾百裏的人聯係到一起。


    白彥虎的青少年時代是在首都北京度過的。1859年,19歲的白彥虎被選為北京一個大區的教務主管。他在宗教活動中鍛煉出極強的領導才能和組織才幹。


    1861年,白彥虎應征入伍。他在大清的軍隊中沒有幹上幾天就返迴故鄉西安府了。


    這時候,禹得彥已經步入中年,成為當地有名的財主。他除了擁有大量的土地以外,還在大荔、渭南、三原、西安、開封等地開設商號和當鋪,在四川也開辦了鹽井,被當地的人稱為“川客禹家”。


    同治年間,朝廷為了籌資鎮壓太平天國和撚軍起義,大幅度增加了陝西各地的賦稅,再加上失敗的民族政策,導致各族人民的起義此起彼伏,特別是迴迴人的起義很快從渭南、大荔、華陰一帶漫延到關中的西安、同州、鳳翔三府和乾州、彬州二州,聲勢浩大,是繼太平天國之後的一次大麵積長時間的反清起義。


    白彥虎迴到西安正好碰上了反清起義。他毫不猶豫地投身到鬥爭中。


    禹得彥不僅舉家出資支援起義軍,而且親自率領11個村的禹姓家族成員投奔起義軍,結識了馬阿洪、白彥虎、馬正和、任武、馬啟示等起義領袖,與他們組成起義聯軍,共同反抗腐朽的官府。


    第二年秋天,在以多隆阿為主帥、並且擁有洋槍和大炮、人數幾倍於起義軍的清軍攻擊下,起義軍的據點被清軍占領。白彥虎、禹得彥、馬啟示率領一部分起義軍被迫退到甘肅境內的董誌塬。


    1866年,禹得彥和白彥虎、馬啟示等重整隊伍,組成兵力近萬人的十八營。由於作戰機智勇敢、善用伏兵,白彥虎與禹得彥、孫玉寶、馬啟示等人被推舉為十八營元帥。


    東到西華池,西至肖金鎮,南至寧州邱家寨,北至驛馬關,縱橫三四百裏,起義軍墾田練兵,先後占領了今天的慶陽、隴州、平涼、涇川、華亭、靜寧等地,與清軍展開了拉據戰。


    這一年的秋天,陰雨連綿。起義軍在華亭仙姑山一帶被清軍重重包圍,陷入了糧草吃緊、形勢危難的困境。


    當時,起義軍首領商議破釜沉舟,決一死戰。


    禹得彥率領精壯的人馬在華亭縣境內的白草峪、王家峽到木頭嶺一帶山頂設伏待候。正麵由鄒保和、陳林率領老弱眷屬在後麵。馬啟示、於彥祿假裝敗逃,誘敵深入。


    驕悍一時的張再山率領三營親兵窮追不舍,闖入了埋伏圈,被禹得彥堵在王家峽穀內,全軍覆沒。張再山在幾名親信的舍死保護下化妝潛逃。


    起義軍轉危為安,獲得了大量軍需糧草,再度進入董誌塬,多次打敗來犯的清軍。他們與同心、金積堡的馬化龍起義軍遙相唿應,隨時出沒在陝西的西南和甘肅的東部。


    1867年,白彥虎、禹得彥、馬啟示趁陝西的清軍主力東渡黃河追剿西撚軍之機,率領起義軍殺迴過陝西。他們沿著渭河東走,逼近西安。禹得彥向北攻打榆林等地,兵力遠達米脂和延安。


    左宗棠擔任欽差大臣督辦陝甘軍務,率領12萬湘軍,動用南方12省的稅銀,向英國和法國貸款120萬兩白銀,購置了洋槍大炮,鎮壓西北的起義。


    不久,左宗棠的清軍攻陷了董誌塬。


    1869年2月,白彥虎、禹得彥等人率領50萬起義軍北上金積堡,與馬化龍聯合,將十八營縮編為四大營。白彥虎和禹得彥仍為四大營首帥之一。他們還與河州馬占鼇起義軍取得了聯係。


    3月,甘肅漢人起義軍領袖董福祥、李雙良、張俊向左宗棠投降,充當清軍攻打金積堡的先鋒。


    禹得彥和崔偉再次殺迴陝西,在隴縣、寶雞、鳳翔、扶風、渭南、白水、宜君等地活動。


    陝西情況告急。左宗棠受到朝廷的嚴厲斥責。


    左宗棠起用劉鬆山的侄子劉錦棠為主將,再次攻打金積堡。


    1870年7月,金積堡的武裝和食糧補給被清軍層層切斷。


    金積堡內的約萬餘陝西起義軍被左宗棠分化,向清軍投誠,被安插在平涼、華亭交界的化平川(今天寧夏的涇源縣)居留。


    東進失敗的禹得彥、白彥虎等率領起義軍衝破清軍的多層防線,攜帶家眷從海原、靖遠、長流水出會寧西走狄河,撤到了甘肅的河州,後來又轉赴西寧府,派遣馬啟示聯絡當地的迴迴人、撒魯爾人和卡力崗吐蕃迴教徒等繼續奮戰。


    禹得彥遠攻西番、古浪。白彥虎經大通支援肅州。崔偉攻克碾伯。他們進入西寧附近和馬桂源的起義軍互成犄角,聯合作戰,迫使清軍經過兩個半月的時間才到達西寧。


    1872年5月,肅州起義軍馬文祿遭到清軍大兵進攻,,向陝甘起義軍發出求援的唿聲。


    禹得彥、崔偉當即抽調兵力從大通出扁都口提供支援。他們的眷屬仍滯留在西寧的南川。


    左宗棠急忙調集重兵切斷陝甘起義軍支援肅州的道路。


    9月13日,著名的西寧戰役爆發。以劉錦棠為首的清軍開始進攻固守西寧的起義軍。


    白彥虎、馬啟示駐紮在紅水溝。禹得彥和崔偉駐紮在小峽馬營灣,持險抗清。他們充分發揮熟悉地理地形的優勢,打得劉錦棠的官兵首尾難接,傷亡慘重。


    左宗棠坐鎮蘭州指揮戰鬥,不斷地派兵前往西寧。


    起義軍死傷近萬人。


    西寧城內的漢人道員郭襄聯合漢人士紳關閉了城門,斷絕了起義軍的後路。


    就在此時,穆和邁受馬占鼇之托來到了西寧,結識了馬桂源、禹得彥和白彥虎。


    11月18日,戰略要地小峽失守。起義軍分頭突圍,在平戍驛(今天青海海東的平安鎮)發生了激戰。


    穆和邁看到禹得彥和白彥虎指揮將士突圍,兩個人的身體都中彈受傷。


    禹得彥這時已經50多歲了,馱著滄桑的脊梁,滿頭的白發,滿臉的皺紋,目光哀怨,神情悲憫。艱苦的歲月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禹得彥向前望去,隻見蒼茫混沌;向後看去,也是血淚斑斑。他知道再戰鬥下去將全軍覆滅,於是私下與崔偉商定向左宗棠投降。


    左宗棠接受了禹得彥的投降,把親筆書寫的“德重名遠”木匾送給禹得彥,打算把他安插到平涼的七裏店一帶。


    禹得彥害怕遭到迴迴人的報複,不敢在那裏居住,後來遷徙到了華亭的十二堡。


    在穆和邁的眼睛裏,白彥虎長著中等個子,寬肩膀,臉上有幾道傷疤,濃眉大眼,目光炯炯,頭戴小白帽,留一長辮子,身披大鬥篷,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勁。


    白彥虎率領餘部向北部的祁連山突圍。穆和邁也追隨而去。


    作為鎮壓起義軍的前鋒,董福祥的五旗軍,白彥虎的起義軍首尾相連,宛如一支軍隊。原來,董福祥從前認禹得彥為幹爹,和白彥虎也有過交情,因此對起義軍有意放行,使白彥虎順利地穿過扁都口,在第二年的4月達肅州,與那裏的起義軍匯合了。


    1873年初,肅州起義陷入困境。白彥虎率領2000餘人西出嘉峪關,進入了迴疆境內。穆和邁再一次追隨白彥虎西行。


    左宗棠向朝廷報告說,肅州大捷之後在敦煌、玉門、疏勒河一帶隻逃脫了7000名迴迴起義軍。事實上,進入迴疆的起義軍和家眷總數有7、8萬人。


    起義軍進入迴疆境內十分困難。


    茫茫戈壁,水源極缺,人煙稀少。為了爭奪一口水井,起義軍要與清軍經過幾番戰鬥,用生命和鮮血換取寶貴的井水。


    沿途有不少人死傷,也有走不動掉隊的。至今在酒泉、哈密、昌吉、清水、焉耆、鞏留、伊寧、霍城一帶分布著一些操陝甘方言的迴迴人村莊。據說這裏的居民就是當年掉隊的起義軍的後代。


    1876年初,左宗棠集結各路清軍大約150個營6、7萬人,從涼州、蘭州、河州、哈密四個方向陝甘迴迴起義軍追來,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


    白彥虎的隊伍中既有年輕的士兵,也有老少婦孺。馬背上一邊是裝著小孩的背簍,一邊是做飯的鐵鍋。有時候,剛剛做好飯,追兵卻到了。他們隻好將飯鍋一掀,用潮濕的泥土冷卻,然後馱上馬背拔腿就出發了。


    隨著生活條件越來越惡劣,傷病員也日益增多。一些人開始情緒低落,脾氣煩躁。


    他們走到吐魯番與迪化之間的時候,在肅州中彈身亡的白彥龍的妻子、白彥虎的嫂子在灶房裏做飯。她一邊往土灶裏填柴禾,一邊嘴裏發著牢騷,埋怨小叔子不知道要將他們帶到哪裏去。


    白彥虎正好身佩寶刀走到她的身後,聽到了嫂子的怨言。他為了穩定軍心、嚴守軍紀,不顧眾人的勸阻,毅然親手殺死了嫂子。


    事後,白彥虎的心中無限悲傷:剛剛失去了哥哥,現在又失去了嫂子。他一個人獨自躺在炕上,連著好幾天都沒有吃飯。


    馬啟示和穆和邁多次勸說白彥虎,都被他拒絕了。


    1877年5月,董福祥率領甘軍翻越天山,急行軍1200多裏,發動了收複南疆門戶達阪城和托克遜城的戰鬥。


    白彥虎率領起義軍逃亡南疆的重鎮喀喇沙爾(今天新疆的焉耆縣)。


    董福祥乘勝追擊。


    白彥虎率領起義軍且戰且退,一直退到了遙遠的喀什噶爾。再往前走就是花剌子模帝國的故地、當時已經成為俄國領地的中亞了。


    12月一個風雪交加的晚上,起義軍的領袖們徹夜未眠,一起商討他們的出路。


    白彥虎想過自首來保全眾人的性命。但是,左宗棠早就放話說“務必全殲白彥虎逆賊”。況且,馬化龍、馬文祿投降以後的悲劇就在眼前。


    進入俄國前景未卜,人生又地疏,語言也不相通,必定是兇多吉少。何況,起義軍中傷兵不少,老弱甚多,隆冬臘月爬上雪山過境的難度太大。


    沉默良久之後,人稱白大媽的白彥虎的夫人站起來發話了。她是起義軍女兵的首領,號召女兵和老弱病傷留下來斷後,與大清的追兵決一死戰,掩護精壯的兵丁翻過雪山,將來再圖發展。


    白大媽的一席話使大家情緒激昂。


    最後,白彥虎做出決定:派人先用重金向俄國邊防軍買路,然後每戶留下一個人,防止血脈斷絕。其餘的人馬連夜翻越雪山。


    他們剛剛到達清俄邊境的恰克馬克山口,大批的清軍已經追上來了。


    起義軍隊伍迅速進入了俄國境內。


    來晚一步的清軍氣急敗壞,四處追捕逃散的孩子、婦女、老人和傷病員。他們在喀什噶爾的街上擺放了300多口鍘刀,屠殺搜捕到的起義士兵和家屬長達半個月。


    逃入俄國境內的大多數士兵都凍傷了手腳。一些老人的指頭都凍掉了。


    逃出國境是白彥虎在萬不得已的險惡形勢下選擇逃生的最佳辦法。如果奮戰到底,起義軍和家眷會全部戰死,失去了相續的血脈。如果向左宗棠投誠,慘遭屠殺的教訓曆曆在目。白彥虎也曾計劃南下與雲南杜文秀領導的起義軍聯合抗清,無奈路途迢迢,根本無法實現。為了生存,除了逃出國境,別無他途。


    大清朝廷通過外交途徑多次要求俄方遣返白彥虎,均遭到了俄方的拒絕。


    1881年,解職歸田的禹得彥來到華亭十二堡定居。這裏的氣候條件和地理條件都比安置赫明堂、崔偉、畢大才等的化平川和張家川的恭門鎮優越。他與崔偉、畢大才等人常有來往。他對宗教和公益十分熱心。每當平涼、西吉、張家川、固原、化平各地建修禮拜寺,他都大力支援。當迴迴同胞發生內部磨擦或與外界產生矛盾之際,他馬上利用個人的身份和威信挺身而出,公正調處和化解矛盾,深得官府和老百姓的信賴。


    禹得彥撫養了許多孤寡老人和孤兒,還把兩名漢人孤兒養育成人,為他們成家立業。


    1882年7月26日,42歲的白彥虎在俄國病故,埋葬在今天哈薩克斯坦江布爾州的馬三青鎮。


    白彥虎在去世前難以瞑目,一再叮囑家人:“如果有一天你們迴到家鄉,一定要使勁地叩響西安府的西城門,讓我在這裏也能夠聽到。那個時候,我就和你們一起迴到了家鄉!”


    1906年春天,禹得彥在家中病逝,享年85歲。


    禹得彥去世以後,各地的迴漢百姓都來吊唁。葬禮也非常隆重。


    他的家中懸掛著左宗棠書贈的條幅:


    上聯是梅花萬樹鼻功德,


    下聯是竹葉一樽心太平。


    橫批是天地正氣。


    這場持續十多年的戰爭給西北各族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災難。戰前,陝西約有1000萬人,其中迴迴人超過300萬。在戰亂、災荒和瘟疫中,陝西人口損失超過622萬,其中,漢人損失400來萬,迴迴人損失超過200多萬,隻有西安城內未參加起義的3萬迴迴人得以幸存。


    陝甘迴迴起義不是宗教戰爭,也不是漢人與迴迴人兩個民族之間的戰爭,而是被壓迫民族、被剝削階級反對封建統治的鬥爭。起義自始至終都有漢人參加。其中一名叫李科庫的漢人秀才就是鐵證。他是白彥虎足智多謀的高級參謀,參與了許多重大問題的決策。他撰寫的日記現存於俄羅斯聖彼得堡國立曆史檔案庫中。


    出境俄國的陝甘起義軍中有不少的漢人。他們在比什凱克和托克馬克修建了道觀。1878年移居到俄國七河省的4戶道教信徒也是追隨白彥虎到中亞定居的。


    白彥虎無常以後,馬啟示、穆和邁等遵照他的遺囑,嚴格管理族人,遵守當地的法律,日夜期盼返迴家園的時刻到來。


    他們年複一年地在異國他鄉辛勤耕作,繁衍生息,形成了俄國一個新的民族——東幹族。


    如今,分布在吉爾吉斯斯坦、哈薩克斯坦的東幹族已經超過10萬人。他們依舊沿用陝甘迴迴人的生活習俗,說著陝甘方言的土語。


    600多年以前,迴迴人的祖先從花剌子模流落到東方的中原漢地。


    600多年以後,迴迴人的後代又從中原漢地流落到了祖先的土地上,變成了這裏的一個新的民族。


    時代輪迴,令人慨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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