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煦安以為對方會親吻自己,結果那人隻是把床頭的燈關了。他能感覺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在病床旁摸黑坐了下來,他的腦海中忽然升起一種奇異的即視感,似乎此情此景,在前兩天昏迷的時候,也一模一樣的出現過。


    “好像我總是在給你添麻煩,從第一次見麵開始……沒想到……隻隔著一轉眼的功夫,當年的男孩就長大了……”


    曹先生仿佛是喃喃自語,他吐字的聲音很輕,輕到林煦安幾乎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


    “你長大了,可我也老了很多,偶爾迴過頭,想起過去,我竟然也會懷念……懷念你懵懂無措的模樣,也懷念……我年輕莽撞的樣子……”


    “大嫂他們總開玩笑,說我拿你當兒子養,那是他們沒有見過當年的你,活潑又乖巧的安安誰不喜歡呢?可惜我沒有子女的福氣……也許在香港那兩年,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無所事事,胡思亂想,才把你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曹先生輕輕嘆了口氣,習慣性地撫摸起年輕人雜亂無章的頭髮。


    “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實在是那些日子太難熬,好幾次,我都要放棄了,但一想到還有個在娛樂圈裏獨自打拚的’安安’,我就心裏有了牽掛……怕你被人欺負……也怕你……轉眼就把我忘了……嗬……你別看我這樣說,可等我真的恢復健康,我卻隻顧著工作,反倒是將你拋在了腦後……”


    “對不起……這些年除了陶慧定期送來你的消息,我幾乎沒去看過你幾次,有時候我甚至反思,反思如果當初不是我刻意將你栓在長城,你會比現在出名得多……你不知道,每當外人想方設法地奉承我,我都在心裏不以為然,要是我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厲害,我的煦安早就大紅大紫啦……”


    “這次……是我不對……我不該聯繫國藥,也不該輕信院方的手術建議……等明天一早,我們轉院到香港好不好?香港的醫療係統我更熟悉,也更放心。不過,你去了之後可不許鬧脾氣,要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療,讓家裏人安心,也讓我安心……”


    曹先生用著哄孩子的語氣,仿佛是傾訴,也仿佛在告別。他叮囑完這些,忽然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病房悄然無聲,給人一種時間停滯、剎那永恆的錯覺,林煦安頭暈的厲害,幾乎分不清自己此刻是醒著還是在做夢。


    “陶慧去年跟我說,你要獨立出去,成立自己的工作室。那個時候我忽然意識到,原來安安已經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我從前不希望你長大,是因為長大意味著結婚,意味著你會愛上另外一個人,那我們分別的時候也就到了……可後來當我看到……我才意識到,我對你的所謂守護,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自我安慰……我的安安,註定長命百歲,他會有很多孩子,他應該享受天倫之樂,我為什麽要剝奪這一切……”


    曹仕建輕輕舒了一口氣,替病床上的人掖緊被子。


    “隻要你一切都好,我也能繼續過好我的生活……你之前發給李楠的簡訊,我其實都看到了……安安沒必要道歉,也沒必要在意,你罵我罵得很對,我當年不敢麵對自己,現在也不敢麵對你……你隻當……我是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如果我足夠幸運,也許下一個八年,我們還有見麵的機會……可如果……我希望,我能在……等到你……既然這輩子沒有緣分,那就留到下輩子吧……”


    那人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顫抖,林煦安心中一凜,瞬間清醒過來。


    此時外頭傳來小聲叩門的聲音,大概是國藥的人來了。


    曹仕建的失態隻是片刻,他很快控製住情緒。也許是坐得太久,腿腳有些僵硬,他努力撐著床沿,艱難地緩緩起身。


    “再見。”


    當他推門出去的一瞬間,病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


    曹仕建從黑暗的環境走出,一時間不適應外頭的光線,眯起眼看了一會,才發現來的人原來不是毛文華,而是煦安的經紀人和助理。


    “曹先生,我想我們需要談談。”常靜言簡意賅地做了開場白。


    曹仕建瞥了她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外走。


    強勢的常靜吃了個冷釘子,臉色有點難看,但她沒有其他辦法,自已的藝人還在人家的地盤躺著,她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您這次幫忙我們非常感激,但我想知道,您到底是什麽開始……”


    “我認為陶秘書已經將來龍去脈解釋得很清楚了。”


    “陶姐說是說過,可是,曹先生,你我心裏都明白,真實情況到底是怎樣。您當煦安是什麽人?您愛他嗎?還是將他看作是您攥在手心的玩物?”


    “這是我的私事,我沒有告知你的必要。”


    “可是你的態度對煦安很重要!你不知道他現在有多在乎你!”


    “他在乎我?”曹先生自嘲地笑了一下,“說謊可不是職業經紀人應該有的素養,常靜,你以為你能留在林煦安身邊,是誰默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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