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真的來了好多人。
村子裏沸騰了，十裏八鄉的人們蜂擁到我們村子。廟門對外的戲台子上大戲唱了三天，曹鐵漢，盧柄，還有李老太爺坐在下麵，春風滿麵，各個地方的保長，鎮長等等基層的僚同來了好多，樣開心的還有我爹王常有，他一個小小土地主忽然和縣長，保安隊長坐在一個桌子上，個人的身價陡然提高了一個層次，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我爹骨子裏就是個純正的農民。
縣長講了話，曹鐵漢也講了話，兩個村子的民兵算是合在一起，盧柄把一張委任狀交到我爹手裏，頭銜是晉綏軍某部的營長。我爹哆嗦著接過委任狀，他看看自己的名字赫然地寫在那張花花綠綠的紙上，就在國父孫中山的頭像下麵，在晴天白日旗幟的照耀下，我爹的名字是那麽的威武雄壯。
然後的事就輕鬆愉快了許多，李能，我，狗勝我們三個跪在關公的畫像前，刺破中指，喝了血酒，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我爹呢，嘴角掛著笑容，他並不是為我而樂，他一手捧了委任狀一手抱著軍裝馬靴正幻想自己一身戎裝橫刀立馬馳騁沙場呢。
曹鐵漢忽然說了句，“長有兄弟啊，我覺得金貴既然已經定了親事，不如給他一份產業，讓他先經營著，等他以後成親後，也好有個營生過活，你看呢？”
我爹一楞，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傻，曹鐵漢的話意思再明白不過，在他死前，先討出一份家產給我，正常繼承當然很困難，有春桃在將來我是什麽都得不到的，甚至搞不好，我的命都要喪在她手裏。
所有人都看巴巴的看著他，我爹說是也不好，說不是更不好，他不敢得罪曹鐵漢，他營長的位置還沒真正坐上，他惹不起這個頂頭的上司，這時候李老太爺也說話了，說前段時間給我們王家的那片林子，反正還沒有正式在寫契約，到不如今天簽了，名字呢，就寫上金貴的，王賢弟你看如何呢？
我爹苦了臉，這麽大個事不和我奶奶，不和春桃商議，迴家不好交代，而且這麽些年了，他是怎麽對我的他心裏和明鏡一樣，他當然不指望我能孝敬他，就憑他怎麽對待我娘，對待我和小葉，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把這林子給我，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可說不答應，曹鐵漢也好，李老太爺也好，他們的麵子是不好反駁的。
我爹哼哼支支的也不表態，隻說“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依著曹鐵漢和李老爺的身份不好強迫，誰都沒有在說話，這時候聶彬蹭一下站起來，喝道，
“王金貴是王老爺自己的親生兒子，親兒子要成親了，親爹給兒子些產業度日，這還有什麽從長計議的，依我看啊，要寫就現在寫，趁了大夥都在，這麽多有頭臉的人都在也好作個見證。我是個粗人，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有什麽就說什麽了，王老爺今天要是不簽這個字，那你和我們買的槍，也隻好從長計議了！”
話說的這個份上，我心裏我爹心裏都豁然明白。這都是劉三兒的主意。
我這幾年怎麽過的日子，明眼人都曉得，劉三兒和我朝夕相處，知道我住在自己家裏卻好比身居虎穴，他和聶彬商議好，趁了今天的陣勢，把我爹逼到沒有退路，幫我要出些產業來，我心裏由衷的一熱，感激的看了眼劉三兒，他並不看我，低了腦袋不說話。
“咳，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給肯定是要給，好罷，來人，拿上筆來。”
我眼巴巴地看著我爹親手寫的文書，西山那一片美麗的林子記到了我的名下，我反倒坦然了下來。
地契一式三份，我一份，我爹一份，保長一份。當事人留了手掌印記，從這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我的婚事也順理成章的定下來，明年開春新娘子過門，我心裏盤算著，在我的林場前麵有一塊空地，就在那裏蓋一座房子做我的新家，把小葉帶上，老黃也帶上。劉三兒自然也要和我住在一起。
我還沒多想其他，就被李能狗勝拉去外麵的喝酒，人又多又亂，搞不清楚我是高興還是煩悶，我喝的大醉，後來被誰抬迴去的記不清了。
我一睜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也沒有人來催我掃地劈柴，也沒人過來喊我去背顯貴上學，我揉揉還很昏的腦袋，走出外麵，丫頭們碰到我都很規矩喊我“少爺”。
我走進廚房，提起斧子就要劈柴，幾個夥計趕快跑過來攔下來，讒笑了說，
“少爺，這些粗活那是你幹的，我們來我們來！”
我心裏冷笑著，這些活老子做了十多年，今天成了不是我該幹的，當年我才5歲兩隻手握在一起也掄不動這把斧子的時候，你們在一旁抱著肩膀看笑話的時候怎麽沒有人上來告訴我這些活不是我該幹的！
這世道真他媽的賤，當你是窮光蛋的時候，什麽都是你應該做的。
想明白了，我也沒什麽不好意思，丟下斧子，甩手而去。
村子裏沸騰了，十裏八鄉的人們蜂擁到我們村子。廟門對外的戲台子上大戲唱了三天，曹鐵漢，盧柄，還有李老太爺坐在下麵，春風滿麵，各個地方的保長，鎮長等等基層的僚同來了好多，樣開心的還有我爹王常有，他一個小小土地主忽然和縣長，保安隊長坐在一個桌子上，個人的身價陡然提高了一個層次，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我爹骨子裏就是個純正的農民。
縣長講了話，曹鐵漢也講了話，兩個村子的民兵算是合在一起，盧柄把一張委任狀交到我爹手裏，頭銜是晉綏軍某部的營長。我爹哆嗦著接過委任狀，他看看自己的名字赫然地寫在那張花花綠綠的紙上，就在國父孫中山的頭像下麵，在晴天白日旗幟的照耀下，我爹的名字是那麽的威武雄壯。
然後的事就輕鬆愉快了許多，李能，我，狗勝我們三個跪在關公的畫像前，刺破中指，喝了血酒，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我爹呢，嘴角掛著笑容，他並不是為我而樂，他一手捧了委任狀一手抱著軍裝馬靴正幻想自己一身戎裝橫刀立馬馳騁沙場呢。
曹鐵漢忽然說了句，“長有兄弟啊，我覺得金貴既然已經定了親事，不如給他一份產業，讓他先經營著，等他以後成親後，也好有個營生過活，你看呢？”
我爹一楞，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傻，曹鐵漢的話意思再明白不過，在他死前，先討出一份家產給我，正常繼承當然很困難，有春桃在將來我是什麽都得不到的，甚至搞不好，我的命都要喪在她手裏。
所有人都看巴巴的看著他，我爹說是也不好，說不是更不好，他不敢得罪曹鐵漢，他營長的位置還沒真正坐上，他惹不起這個頂頭的上司，這時候李老太爺也說話了，說前段時間給我們王家的那片林子，反正還沒有正式在寫契約，到不如今天簽了，名字呢，就寫上金貴的，王賢弟你看如何呢？
我爹苦了臉，這麽大個事不和我奶奶，不和春桃商議，迴家不好交代，而且這麽些年了，他是怎麽對我的他心裏和明鏡一樣，他當然不指望我能孝敬他，就憑他怎麽對待我娘，對待我和小葉，他自己也清楚，所以把這林子給我，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迴，可說不答應，曹鐵漢也好，李老太爺也好，他們的麵子是不好反駁的。
我爹哼哼支支的也不表態，隻說“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依著曹鐵漢和李老爺的身份不好強迫，誰都沒有在說話，這時候聶彬蹭一下站起來，喝道，
“王金貴是王老爺自己的親生兒子，親兒子要成親了，親爹給兒子些產業度日，這還有什麽從長計議的，依我看啊，要寫就現在寫，趁了大夥都在，這麽多有頭臉的人都在也好作個見證。我是個粗人，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有什麽就說什麽了，王老爺今天要是不簽這個字，那你和我們買的槍，也隻好從長計議了！”
話說的這個份上，我心裏我爹心裏都豁然明白。這都是劉三兒的主意。
我這幾年怎麽過的日子，明眼人都曉得，劉三兒和我朝夕相處，知道我住在自己家裏卻好比身居虎穴，他和聶彬商議好，趁了今天的陣勢，把我爹逼到沒有退路，幫我要出些產業來，我心裏由衷的一熱，感激的看了眼劉三兒，他並不看我，低了腦袋不說話。
“咳，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給肯定是要給，好罷，來人，拿上筆來。”
我眼巴巴地看著我爹親手寫的文書，西山那一片美麗的林子記到了我的名下，我反倒坦然了下來。
地契一式三份，我一份，我爹一份，保長一份。當事人留了手掌印記，從這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
我的婚事也順理成章的定下來，明年開春新娘子過門，我心裏盤算著，在我的林場前麵有一塊空地，就在那裏蓋一座房子做我的新家，把小葉帶上，老黃也帶上。劉三兒自然也要和我住在一起。
我還沒多想其他，就被李能狗勝拉去外麵的喝酒，人又多又亂，搞不清楚我是高興還是煩悶，我喝的大醉，後來被誰抬迴去的記不清了。
我一睜眼，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也沒有人來催我掃地劈柴，也沒人過來喊我去背顯貴上學，我揉揉還很昏的腦袋，走出外麵，丫頭們碰到我都很規矩喊我“少爺”。
我走進廚房，提起斧子就要劈柴，幾個夥計趕快跑過來攔下來，讒笑了說，
“少爺，這些粗活那是你幹的，我們來我們來！”
我心裏冷笑著，這些活老子做了十多年，今天成了不是我該幹的，當年我才5歲兩隻手握在一起也掄不動這把斧子的時候，你們在一旁抱著肩膀看笑話的時候怎麽沒有人上來告訴我這些活不是我該幹的！
這世道真他媽的賤，當你是窮光蛋的時候，什麽都是你應該做的。
想明白了，我也沒什麽不好意思，丟下斧子，甩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