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冷影就將仵作請了過來。


    那仵作跟在後麵,三步並兩步的追趕著冷影的步伐。


    他低著頭,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對四處的一切都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饒是三伏天,冷影再次看到那湖邊堆放著的成堆的屍體時,也是忍不住又打了個冷顫。


    仵作倒是麵色如常的戴上了布製的口罩,顯得既鎮定又專業。


    “草民秦桓拜見殷王爺,拜見側王妃。”


    殷南塵微微頷首,“平身吧。”


    “仵作師傅,請吧。”慕清歌有些著急,眼下實在沒空繼續弄那些繁文縟節了,這樣熱的天氣,屍體會腐化的更加厲害。


    “好。”仵作放下自己隨身攜帶的箱子,立即走上前去開始查驗起來。


    “這幾具屍體長期浸泡在水中,已經產生了屍蠟。”仵作細細瞧著其中一具屍體上的黃白之物,麵容極其嚴肅。


    “屍蠟是什麽?”慕清歌問道。


    “是屍體長期脂肪皂化而形成的,這幾具屍體應該已經放了很久了。”


    此話一出,一眾看慣了生死的精兵們也是跟著打了個寒噤,其中幾個一想到自己居然喝了帶著屍體的水,又忍不住轉身嘔吐起來。


    “這屍體已經放在這裏一個時辰有餘,會不會讓你的判斷產生誤差?”慕清歌關心的問道。


    “不會。”仵作搖了搖頭,“這幾具屍體已經蠟化了,除非長期暴曬,否則氣溫的高低並不會影響草民的判斷。”


    “那就好。”慕清歌鬆了口氣,也算是放下件心事。


    湖麵上微風拂過,帶起柳葉翩翩,不過此時此刻,圍在湖邊的眾人顯然都無心欣賞這美景,隻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八具屍體上。


    慕清歌盯著仵作在那裏拿出工具一一對屍體進行檢查,最後宣布道。


    “這八具屍體,皆為幼齡孩童,並全為男童,隻是因為被長時間浸泡脹大,所以才看起來巨大非常。”


    “什麽?!”慕清歌從藤椅上猛地站了起來,聲音中滿是憤慨,“是怎樣心狠手辣的人,居然會對孩子下手!”


    “屍體上捆著繩子,但是沒有明顯致死的傷痕,隻有掙紮的印記,看起來應該是被人活活丟進這湖水裏淹死的。”仵作認真的分析道。


    慕清歌隻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突然炸開一般嗡嗡作響,晃晃悠悠的,像是要跌倒的樣子。


    殷南塵慌忙扶住慕清歌,厲聲道,“冷影,上報上去,本王要徹查此事!”


    “不,王爺。”慕清歌趕緊拉住了他,一雙美目此時布滿了紅血絲,“死了這樣多的幼童,卻無一人家的父母報官,清清覺得,此事極為蹊蹺。”


    “清清,你怎麽看?”殷南塵詢問道。


    “尋常人家的孩子丟了,早


    就鬧翻天了,若這八個孩子並非孤兒,那麽也就是說,這場謀殺,他們的父母是知情的。”


    冷影在一邊不敢苟同慕清歌的說法,“若是他們已經報了官,卻因為找不到屍體所以不了了之了呢?”


    慕清歌不緊不慢道:“若真是有此詭異之事,早就一人傳十人,十人傳百人,傳到京城裏了。可我們這幾日一直在客棧住著,卻從未聽說過有小孩莫名失蹤之事。”


    “當然,這事也有可能是縣府中人所做,因為一直壓著未報,所以京城那邊沒有消息,隻是若這樣的話,也有一點是矛盾的。”


    說著,慕清歌搖了搖頭,“若是縣令所做,這些父母報官無望,整座城該是死氣沉沉才對。可我們也都看到了,這裏熱情非常,就連王爺親臨都無人拿著文書來喊冤。”


    慕清歌一張臉都皺在了一起,這事實在是太過於詭異,導致她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你的意思是說,此事不僅是縣府中人所做,孩童的父母也都是自願?”殷南塵眸中閃過淩厲的光。


    若這傷天害理之事真是哪個當官的所為,他必定要親手取了這狗賊的首級。


    慕清歌腦中靈光一現,若是非要給這事下一個結論,倒是有個荒唐的想法在她心底油然而生。


    “仵作,你可是巴蜀中人?”慕清歌抬起頭來,看向一邊的仵作。


    “迴稟側王妃,草民是巴蜀人。”仵作拱手答道。


    “那你可聽說過此地有什麽祭祀儀式之類的?”慕清歌正了正身子,銳利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著他。


    仵作的身子抖了抖,“草民並未聽說此地有祭祀一事。”


    慕清歌前近幾步,走近仵作,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三十出頭,個頭矮小,身著粗布麻衣,看起來很是寒酸,而他那雙本應該精細保護的手上,更是布滿了因為幹粗活而產生的老繭。


    若是真在某個行業做到佼佼者的地步,又怎麽會如此的窮困潦倒?


    慕清歌歪頭望向冷影,開口問道:“冷影,這家夥真是當地最好的仵作了麽?你可不要因為時間緊促,就濫竽充數。”


    “屬下再三在民間詢問,這的確是巴蜀最好的仵作。”冷影認真的迴道。


    既然如此,那這個問題很有可能就出在了仵作的身上!


    慕清歌的目光又挪迴了仵作身上,她再次開口,語氣中有幾分咄咄逼人,“仵作師傅,湖底莫名出現這麽多的童屍,我看你卻無半分驚訝,恐怕,你早就知道這事了吧?”


    此話一出,周遭的士兵皆是一驚。


    仵作的右肩微聳了一下,迴道:“側王妃真是冤枉草民了,草民日日跟屍體打交道,麵對屍體,又怎麽會驚訝呢?”


    嗬,慕清歌冷笑一聲。


    剛剛


    隻是那一句話,這家夥就直接慌了神,她一個學心理學的,看人有沒有撒謊,還是看的準的。


    “日日與屍體打交道?我看未必吧。這幾日我在鎮中也打聽過了,這裏的人很信鬼神之說,做仵作的要拆解屍體,則是對於鬼神的大不敬。既然如此,你又是從哪裏弄來的屍體供你打交道呢?”


    “仵作師傅,你穿的如此之樸素,虎口處繭子又是極重,我看,劈柴才是你現在養家糊口營生吧?”


    慕清歌眯著眸子,洪亮又動聽的嗓音在洞爺湖邊上迴響。


    “側,側王妃真是聰慧的異於常人。”仵作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滴,他弓著腰,不敢直視慕清歌的視線,“隻是側王妃也不能光憑這點,就斷定草民知曉此事吧!”


    “為何不能?”慕清歌負手在身後,慢慢的在仵作身周繞了一圈。


    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刀一樣,像是要將仵作的心思全部都刨開。


    “你一開始看到這些屍體時,表情中並沒有錯愕,反而帶著惋惜和悲痛。若你真的不知道怎麽迴事,你惋惜什麽,又悲痛什麽?”


    麵對質疑,本就話少的仵作更顯緊張,他站在原地,身體顫抖的厲害。


    慕清歌見他這副模樣,便知道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她走上前逼近仵作,厲聲質問道:“說啊!你在心虛什麽?這可是群無辜的孩子!難道你真的打算讓他們沉冤在此嗎!”


    隻見那仵作被慕清歌的話擊潰心理防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拚命磕著頭,“側王妃,這一切皆有它自己的因果,您就不要再問了!”


    “胡鬧!”殷南塵厲聲開腔。


    他從剛剛從慕清歌的話裏,很快就分析出了事情的經過,此時更是憤慨非常。


    “一切皆有因果?你一個仵作,怎的說出如此愚昧無知的話來!”


    “王爺……”仵作哆嗦著,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冷影,帶著我的令牌,將巴蜀縣令直接押送過來。本王今日,就要好好審一審這愚昧之案!”


    說罷,從懷中掏出自己的牌子扔了過去。


    “是!”冷影接到命令,立刻離開了。


    慕清歌佇立在原地,麵對仵作不斷磕著頭,她頭一次沒有將對方扶起來,“你若是不肯說,那便一直在這裏磕著吧!”


    說完,她便負手迴了殷南塵的身邊,心事重重的盯著岸上的屍體,長歎了一口氣。


    雖然她早有預感,這會是一個因為祭祀男童所產生的悲劇,隻是當她真的從仵作的反應裏確認時,還是覺得可悲至極。


    整整八條鮮活的生命,卻被不知道用什麽源頭就獻祭了出去,甚至就連孩子的父母都同意了。


    這是多麽可悲又可笑的事?


    看樣子,打破封


    建迷信,真的是一件身體力行的事。


    “王爺……”慕清歌的鼻子有些發酸,晶瑩的淚珠模糊了她的眼眶,“清清可不可以不治這水了?這水患就是這幫子鎮民的報應,他們這般愚昧,我們為什麽還要幫他們?”


    殷南塵將她緊緊摟在懷裏,看著女子因為義憤填膺而變得楚楚動人的模樣,他憐愛的伸手拂過她的臉頰。


    “清清,你這話說的不對。”


    “有何不對?”


    “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說他們愚昧沒錯,可又說這是他們的報應,是不是就有些自相矛盾了?”


    “這倒是……”慕清歌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頭。


    她剛剛的確是有些衝動了,此事的主犯並不是這幫子鎮民,隻是因為他們沉默的選擇做了旁觀者,她才會如此的生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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