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算是有白神醫妙手,恐怕也留下了不少後遺病症,別的不說,光是咳嗽便咳了一個月,身子也虛了不少,可叫我心疼。”芸娘裝模作樣地歎息道。


    此話一出,晉太妃的麵色似乎掠過了一絲不滿,不過僅僅一瞬,薑念菡也不能確認是否是自己太過緊張的錯覺。


    一副萬壽圖而已,晉太妃不可能會在意薑念菡究竟有沒有參與繡製,更何況她早已備下了其他的壽禮,不比二房的排麵小。


    芸娘特意說這話便隻有一個目的——讓晉太妃知道,薑念菡在大火中落下了體弱咳嗽的症狀。


    莫說是大戶人家選媳婦,就算是蓬門小戶,也難以喜笑顏開迎個體弱多病的女子進門。一來,當家主母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嬌嬌弱弱的難以勝任,二來,大梁人的眼中,常年身處病榻的女子更難生養。


    這樣的女子,自然會讓晉太妃這般苛刻的婆家心生不滿。


    真可謂是見縫插針地使絆子。薑念菡在心裏頭暗自啐了一口。


    不過,麵上總是要帶著溫婉的笑容,她開口道:“蒙太妃娘娘厚愛,嬸娘也是太過憂心我的傷勢,不免誇大了。白神醫可是說了,我過去習武,身子骨強健,調養個把日便能好了。”


    把白亦河搬出來說事兒——反正這人不知為何,一門心思要把自己送進晉王府做王妃,他的話,晉太妃總不至於有疑。


    這種小打小鬧,她並不打算非得和芸娘在嘴皮子仗上分個高下。今日赴宴,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又寒暄了片刻,廳中已經盈滿了前來祝壽的女眷,而外頭的人頭攢動,也漸漸喧囂起來。一個衣著較平常人家小姐還華貴些的丫頭低著頭走進來,在晉太妃的耳邊低聲言說了幾句話。


    “方才我那丫頭說,前頭的壽宴已經由晉王布置下了,諸位夫人小姐可隨我一同前往赴宴。”晉太妃微微頷首俯視著廳中的人,耳垂下頭墜著的金絲鑲邊纏紅瑪瑙珍珠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顫。


    大梁素來講究孝道,哪怕墨殊言貴為王爺之尊,也會親自替母親張羅一席壽宴。在晉王府的庭院內,男女分作兩席,中間隻以一架以夜明珠裝點的美人屏風隔開,算是顧及在場未出閣的女兒家們的羞赧。


    除卻宴席,墨殊言還特意請了京中最有名的彩雲月戲班子,當場在王府的庭院裏頭搭了個寬敞的台子,濃墨裝束了的伶人紛紛就位,等著晉太妃點完了戲,便能開唱。


    因薑念薇不在,薑念菡隻得挨著薑柳兒坐下,薑蘭芷則與她隔了幾個位子。她的左手邊則是個臉生的姑娘,興許是知曉她這薑家二小姐不堪的聲名,也不與她搭話。


    晉太妃今日看來興致不錯,點的都是些熱鬧又滑稽的好戲,一出猴王出山,那扮上猴王的戲子開戲時便在台上連翻了五六個跟頭,贏得了台下一片叫好聲。


    薑念菡原本就是穿越過去的,對這種戲曲最為頭疼,因是在府外,又不好一味埋頭苦吃,隻得以肘輕蹭了一下薑柳兒,悄聲搭話道:“二妹妹,你覺得這戲如何?依我看,這種熱鬧戲最吵,還不若請幾個女先兒來說些新鮮的奇聞軼事給咱們聽呢。”


    大房二房近來的矛盾一觸即發,薑柳兒見她主動開口閑談,也是吃了一驚。好在她這些日子被芸娘耳提麵命地指點,總算是沉穩了一些。


    “好生看戲吧,這可是太妃娘娘親自點的,你莫要說出些笑話什麽來給咱們府裏頭丟臉。”薑柳兒撇了撇嘴,壓低了聲音,卻是一如既往地盛氣淩人。


    原本她以為頭,再加上她身懷有孕,這孩子若是個男胎,就是大房唯一的繼承人。


    而這位新姨娘似乎也很知趣兒,並不仗著自己的容貌或是肚子裏頭的那個孩子囂張跋扈,反而一入府便閉門不出,對待下人們也十分客氣。


    “唱月,來,讓我瞧瞧。”


    唱月幾乎不怎麽走出她那個偏院,隻有在晨昏定省的時候才會到正廳向老夫人、荊玨以及芸娘請安,而老夫人不知為何,待她格外客氣,唱月前腳剛踏進門檻,她便笑眯眯開了口,將唱月喚到了身邊去。


    見唱月有些羞怯的新媳婦模樣,老夫人那雙枯皺層疊的眼笑得彎了起來。她攜起唱月的手,在那白嫩柔和,柔若無骨的皮肉上摩挲道:“是個標誌孩子,我看老大的眼光不錯,肚子怎麽樣了?前兒我叫了大夫去瞧瞧你,說是都有三個月了,可有什麽想吃的想喝的?”


    被如此親熱地對待,唱月麵頰上的紅暈更甚了,她柔聲細語道:“蒙老夫人厚愛,唱月一切都好,孩子也一切都好......”


    此情此景,全部被薑念菡收入眼底,她留意著堂上人的反應,唱月算是大房的人,老夫人這般問候,她卻毫無不滿,可見,將唱月接進府裏,必定有她一份主意。


    再看荊玨,大房的正室夫人被冷落在桃見她立在原地不語,更是急了,推著她往內室走:“小姐,快著些梳妝打扮吧,老夫人那脾氣,若是你請安再慢些,可沒好果子吃!”


    小小一個妾室,竟能擺這麽大的譜?薑念菡心中納罕,可見,這位老夫人也頗有一番手段。


    既然是要見長輩,她須得莊重一些,將那些明快顏色和活潑的樣式全都拋在一邊,選了件蓮青色鑲金邊的廣袖長裙,嘴唇上抹了些正紅的胭脂,又散開束在頭頂的馬尾,重新挽做一個蓬雲髻,邊上以紅寶石發釵點綴,以壓住那一身略顯沉悶得顏色。


    打扮完了,再往鏡中一看,原先她這張臉蛋生得略帶嬌媚,包裹在這身衣裳裏頭顯得有些違和,但好在她身材高挑豐滿,竟將這莊重大氣的蓮青色撐了起來,端方又頗有幾分隨適風情,連碧桃看了都嘖嘖稱奇。


    “咱們家二小姐,生來就是做王妃的材料。”碧桃笑道。


    “就你嘴甜——等等,咱們這會兒,估計已經遲了,我怕那老夫人拿這事兒擺譜,碧桃,你找樣東西出來,咱們帶上以防萬一。”


    一路上,薑念菡不由得再次暗中讚歎這位老夫人的手段。


    若是想知一位夫人的身份地位,便看她府中的下人就可。平日裏那些閑散慣了的下人,今日也都屏息以待,從她的院子到大堂,四處都清掃得光可鑒人,就連時常見著的在府中亂竄叼食的野貓也不見了蹤影。


    可見,這位老夫人威嚴非凡,治家手段不同尋常。


    “二小姐到了。”走至門口,一個臉生的丫頭笑著欠身,隨後向裏頭通傳了一聲,而後打起了簾子。


    薑念菡微微抿著唇角,隻點頭答禮,而後輕移步子走進了大堂。


    老夫人端坐在大堂正中,懷中抱著寶兒逗弄。遠觀起來,不過是位十分尋常的貴婦人,滿頭的珠翠輕晃之下泠叮作響,妝容齊整不說,那手腕子上晃蕩的翡翠鐲子,枯瘦手指上的碧玉大扳指,耳垂上墜著的白亮的珍珠耳環,說是通身富貴也不為過。


    “你緣何又來遲了?我瞧這府中的女兒們,偏你最乖僻,好好的女兒家非要去習武,你父親慣著你,我卻瞧你越發地恃寵而驕了!今日我迴府,一個個都來請安,唯你來遲了,怎麽如此地不懂規矩?!芸娘,你說我該如何罰她?”


    她還未與老夫人對上目光,便被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通。且慢,將軍府在辦慶功宴,為何她這個將軍嫡女反而躺在床上酣睡?


    她先前隻覺得周身筋骨酸軟,緩過勁兒來後,這才發覺床上並不隻自己一人。與自己同床共枕的,竟然是一個光著上身的清瘦男人。


    那男人神色恍惚,一把將她攬在懷裏:“柳兒表妹。。。。。。你怎麽在這。。。。。。”


    係統告知,這男子是薑念菡的娘家表哥,名為許雲良,因家境敗落,常年在薑家家廟裏幹些抄經的活計為生。


    閨中女子和表哥同床共枕,對方叫的還不是自己的名字,薑念菡隻覺得一種不祥的預感升上心頭。好在她一身中衣倒是齊全,身上毫無異樣的感覺,似乎貞潔還在的樣子。


    這場景她何等熟悉,上一世柳輕煙可不就是這麽陷害她,才讓她功虧一簣的?


    “閉嘴。”薑念菡一個手刀利落地擊在許雲良的後頸處,而後隨手揀了件外袍蒙在他的頭臉上。


    雖說身在係統中,她從前學的拳腳功夫倒是都還在,女子氣力小,但隻要找準了力道和穴位,重擊之下還是足以讓人昏迷一陣。


    許雲良是何等人,係統並沒有詳細告知,但既然是夥同他人陷害自己,就必然不能手軟。若是她沒猜錯,不出片刻,要陷害自己的人就要現身指摘自己與人私通,喪盡清白。到時候,多了一張嘴添油加醋,局麵更難掌控。


    如她所料,掐指數了不到一刻鍾,門外便傳來了紛迭的腳步聲。


    因在警校受過專門的訓練,薑念菡的耳力、視力以及嗅覺都相當靈敏,她聽得出來人至少有六人以上,從越來越濃鬱的脂粉香可以判斷,其中多數為女子,另外還有三人腳步穩健有力,應是中氣十足的男子。


    腦中“叮”地一聲,係統:玩家薑念菡,第一個支線任務——扭轉局麵,自證清白。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著叮叮當當的環佩脆響,隨後,臥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用力推開,一個婦人訝異的聲音傳來:“呀!菡兒,你怎麽......作出這般不體麵的勾當?!”


    說話的婦人個頭矮小,體態卻略顯富態,一件墨綠色窄身如意羅裙被她撐得鼓鼓囊囊,白皙的圓臉兒上妝容淡雅,此人正是她的嬸娘,人稱芸娘。


    薑念菡幼年喪母,與她的胞姐薑念薇都是由芸娘帶大的,直至薑承林又娶了芸娘的娘家表妹荊玨做填房,她才迴到薑家大房的院中教養。


    隨後進門的有她的父親薑承林,有芸娘的一雙女兒薑蘭芷與薑柳兒,也就是她的大堂妹和二堂妹,還有她的繼母荊玨。


    眼下境況雖然尷尬,薑念菡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察言觀色一番。


    從前的十五次失敗告訴她,後宅之中身陷囹圄是常有的事,頭等要緊的便是穩住心神,在此之後,才能通過蛛絲馬跡發覺對方計謀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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