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後廚。


    “小姐,老夫人可真是的,今天明明是晉王府來人的日子,偏偏叫小姐來後廚看著,要不是老爺不在家,小姐哪裏會受這種窩囊氣。”


    將軍府後廚中,碧桃一麵忙前忙後地給薑念菡準備茶水點心,一麵在口裏不住地抱怨著。她畢竟是個小丫頭,在被薑念菡重用之前,不過負責些澆花掃地的雜事,被劉媽媽等老資曆的下人們壓著一頭,所以說起話來向來幹脆直爽,心無城府。


    薑念菡倒是悠哉,她是習武之人,胃口也較這些古代的嬌小姐們大得多,平日裏就愛往後廚裏跑,倒騰些自己愛吃的零嘴一類的,如今更是一杯清茶配上兩碟子點心吃得歡暢。


    “小姐,你可別光吃啊,今天晉王殿下要來,你無論如何都得見見,不然小姐的終身大事——”


    “噓。”薑念菡忽然伸出指頭止住碧桃的話頭,起身走到後廚門口。


    她隱約聽見正廳裏頭的聲音嘈雜了起來,約莫著是晉太妃與墨殊言已經到了。


    “行了,人都已經來了。”薑念菡吩咐著後廚裏頭忙活著的下人道,“按老夫人說的,現在先上茶水漱口,然後上兩道冷碟兩道熱點心,再佐些新鮮果子,最後再上一道清茶養身,今日來的是貴客,你們都仔細著點莫出差錯,否則——”


    “否則我這個二小姐遭殃,無非是罰個禁足或抄經,你們麽,挨頓打都是輕的,老夫人是什麽手腕,你們當是比我清楚得多。”


    在場這些下人,或許有誰見她一個沒出閣的小姐前來監工,有想動歪心思的,好在老夫人雖然為人不甚好,那點子裝腔作勢的威風還在,一眾下人紛紛點頭,無一人敢將怠慢露在臉上。


    因不是什麽正式的擺宴,老夫人特意將會客地選在了將軍府的後花園中,此時剛巧開春沒多久,花園子裏頭侍弄的那些桃樹柳樹紛紛抽芽開花,鳥語啁啾,微風醺人,不失為一個精巧的好去處。


    “太妃莫要客氣,嚐嚐我們府上的點心,這第一道,便是以園中桃花所做的香雲桃花糕,佐以上好的滇貢白茶,微苦中帶清甜,再適合不過。”點心端上桌,老夫人一麵招唿一麵對著晉太妃道。


    比起這通身的貴氣,老夫人和晉太妃簡直是雲泥之別。


    今日小宴布置在涼亭之中,怕貴人著涼,涼亭之中還鋪著綿軟厚密的長羊毛波斯毯子。


    晉太妃是貴客,與墨殊言一同坐在上首主位,老夫人、芸娘與荊玨則在下首作陪;薑柳兒、薑蘭芷以及被奶娘抱著的寶兒,則另起了一張小桌,坐在下首陪著吃喝閑談。


    眾人都知曉,此次晉太妃與墨殊言前來的目的便是挑選一位足以配得上晉王妃名頭的媳婦,故此,薑柳兒與薑蘭芷都特意換上了最時興的衣裙首飾,唇上頰上也都抹了桃花一般清透的胭脂,不時偷眼瞧一次那坐在主賓席上的晉王。


    墨殊言的確是英俊非凡,即便在整個大梁朝中打著燈籠找,也找不出像他這般可心的夫婿——可惜的是,他並未表露出對在座的任何一位姑娘的興趣,隻是正襟危坐,小口品茶,偶爾答一兩句老夫人的問話罷了。


    老夫人何等的人精,自然看出墨殊言興致缺缺,她話頭一轉,笑道:“晉王殿下,太妃,瞧我這人老了,記性也不行了,竟忘了要介紹我這兩位小孫女。蘭芷今年十六,是個文靜孩子,平日裏最愛撫琴烹茶,女紅也十分了得;柳兒小一些,今年剛及笄,性子也活潑一些,但功課從沒落下,女德女誡念得滾瓜爛熟,近日裏也開始學著繡花理賬了。”


    大戶人家挑選媳婦,別的尚在其次,管家理賬,女紅刺繡,賢良淑德是頭幾個重視的,至於,老夫人這幾句話倒是正戳在晉太妃心坎上,再加上薑柳兒與薑蘭芷樣貌隨了芸娘,膚白臉兒圓,是有福的麵相,便更得了她的心意了。


    晉太妃打量兩個姑娘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她舀了一勺點心,客套地笑道:“老夫人家裏頭養人啊,隻是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見得了太妃的首肯,薑蘭芷心中一動,起身眉眼一彎道:“祖母謬讚小女,但小女今日聽聞太妃娘娘與王爺來訪,特意準備了一道好茶,願獻於王爺與娘娘品嚐指教。”


    她素來好靜,又自小得了芸娘高價請來的名師指導,於茶藝上頗有些心得。太妃出身貴族,傳言中墨殊言也是個愛茶之人,此時獻藝,豈不是投其所好?


    一聲令下,幾個丫頭立即呈上了備好的茶葉、茶具以及沸水,今日薑蘭芷特意換了件紗般輕薄飄逸的雪青色小衫,墨色印染的小朵梅花點綴其中,走動時,輕移蓮步,那裙擺也隨之飄動,恍惚間便如仙子臨凡。


    隻見她一雙素手白如瑩玉,襯在那紫檀木茶桌上煞是好看。沸水緩緩傾瀉,三泡過後,茶香四溢。


    薑蘭芷雙手捧著茶盅,緩緩走至主賓席,走近墨殊言的時候,她的一縷碎發被風吹到臉側,還未來得及以手挽上,忽然覺得腳下一滑,手中滾開的茶水被打翻在墨殊言身上。


    “大膽!”


    自入席以來幾乎一言不發的墨殊言終於開口了,任誰都看得出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英俊臉龐上麵色鐵青,微微跳動的眉心如風雨來襲時不詳的昭示。


    他今日穿的是一件玄色繡仙鶴紋樣的大氅,因是春日裏赴宴,這大氅乃是華貴又脆弱的絲質布料,此刻一盅熱茶潑在胸前,剛好將那鶴眼處瑩亮光潤的純銀絲線給汙了。


    薑蘭芷隻覺得膝頭一軟,不顧地上滿是摔得粉碎的茶盅瓷片,直接跪下,嗓子眼兒裏帶著抑製不住的哭腔:“王爺息怒!小女......小女並非有意冒犯......”


    今日獻茶,原本一切都天衣無縫,她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摔倒,定是有人從中作梗——


    可她偷眼環顧四周,涼亭外頭空無一人,下人們皆規規矩矩站在台階下頭服侍,薑柳兒好端端地坐在位子上,還能有誰來故意害她?


    一時之間,無人應聲,唯有薑蘭芷跪在地上抖若篩糠,就連膝頭被尖銳的瓷片劃破也無暇顧及。


    見薑蘭芷惶恐至極,老夫人隻得咳嗽了幾聲,接口打圓場道:“沒用的東西,平日裏我最喜你聰明伶俐,手腳利索,怎麽今日見了王爺太妃,竟倉皇得連個茶都獻不好?快些下去給王爺準備更換的新衣!”


    她眼見著薑蘭芷又羞又怕,兩頰通紅一片,怕是辯解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讓她去做些事將功折罪,也算是替她找個台階下。


    晉太妃卻並不買賬,她不便發怒,是因身份高貴,不便與小輩計較,可她那有些鬆弛的嘴角此刻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見老夫人話裏明麵責備,實則護短,不由得出言譏諷道:“將軍府到底是武將世家,我瞧著姑娘們也跟個武將似地毛手毛腳。”


    這一番嘲諷,薑蘭芷窘迫得險些逼出淚來,剛要起身去準備新衣,卻聽得涼亭外頭有人道:“三妹妹這是怎麽了?”


    一個著鵝黃小衫的女子緩緩走進了涼亭,與盛裝打扮的薑蘭芷、薑柳兒等人不同,她顯然是一身閨閣女兒的家常樣子。頭發隻以素釵挽起,卻偏偏從花園子裏新折了朵嬌豔欲滴的桃花綴在發間,更襯得她眉眼間的嬌憨之色愈加活潑靈動起來。


    分明方才亭中的氣氛尚凝滯著,一觸即發的模樣,可薑念菡這一現身,竟如清風撲麵,便是連盛怒之下的墨殊言也稍平靜了下來。


    “是她!肯定是她故意使詐害我姐姐失手打了茶盅!”不等他人反應,薑柳兒頭一個指證起來,“祖母分明叫你去後廚看著,怎麽你這時候跑過來!定然是心裏有鬼!”


    薑念菡卻並不理會,隻是一雙杏眼左右環顧,而後對著身後的碧桃道:“三妹妹失手打了茶盅,膝頭受了傷,你快些扶她迴房上藥;還有,王爺的衣服被茶水汙了,剛巧我房中有件家常衣裳,是替父親做的,還未來得及送出去,我看王爺也是常年習武之人,與父親身材相仿,你一並拿來,替王爺換了才好。”


    這一番話妥帖又細致,晉太妃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與此同時,墨殊言的目光也停留在了薑念菡的身上——多虧了白亦河成日裏三番五次地提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今日細看,竟真覺得她天然不矯飾,辦事也妥當。說他身形與薑承林相似——雖表麵上看,二人身份貴賤有別,但薑承林可是大梁最剽勇善戰的猛將,墨殊言是習武之人,對他自然有三分敬意,更何況薑承林是薑念菡的父親,女子將男子與其父作比,往往是能讓那男子自尊得到滿足的。


    “老夫人,”墨殊言移開目光,沉聲道,“今日來貴府做客,怎麽薑承林大將軍的女兒卻不在席中?”


    話音剛落,薑念菡腦中的係統便“叮”地響了一聲——


    “恭喜玩家薑念菡,攻略對象:墨殊言的好感度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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