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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皇後妕櫻是月份越發大了,因此後宮中事便是一事不管,隻全都給了端妃齊盛萱來主持,成日裏更加是閉門不出,一點閑事都不管的。這次皇後聽聞清漪有事,便是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可見皇後對於此事的看重。


    太後顯然並未有預料到皇後會來此處,且皇後正是挺著大肚子,想來無論如何也不會管這等閑事的,誰知皇後一來,卻是打亂了太後所有的盤算,驚奇道:“皇後,你怎的來了?你自己月份這般大,還要來湊熱鬧麽?”


    皇後急急地對著太皇太後行了禮,隻道:“後宮中事本來便是應當由兒臣操心的,兒臣本不該因著懷有身孕而讓皇曾祖母與母後操心。若是因此驚動二位娘娘,便是臣妾的過失!”說罷,皇後略微一正色,輕輕扶著自己的肚子,聲音不大卻是語氣端莊:“還請母後不要因著兒臣這般的小事操心,張選侍去留,還是等陛下迴宮再說罷。”


    太後想都沒有想,便冷冷拒絕道:“不可!想都不要想。張氏可是謀反的許積同黨人,留著這樣的人在陛下身邊侍奉,斷然不可!”


    太皇太後卻是緩緩出言,語氣之中含著憤怒的威儀,對著太後道:“哀家也是關中人,難道這的意思是,哀家也是謀反之人同黨,也要被驅逐出宮麽?”


    太後麵上隱隱地笑著,有得意驕傲在她麵上劃過,“臣妾自然不敢,皇祖母可是皇室的長輩,自然是受人尊崇的。可是皇祖母,您合該在萬壽宮中好好養著才是。至於旁的,臣妾隻想說一句,生了兒子的,是臣妾。”


    當太後說出這句話之時,太皇太後麵色已然變了許多,更加是氣惱的紫脹,不禁咳了幾聲,隻指著太後道:“你……”


    “臣妾為人母,自然要事事考量。畢竟為人母的福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說罷,太後便得意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清漪,喝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著把這妖女逐出宮去!”


    眾人聽到太後的話語便是忙地一齊上前去架著清漪,隻想著把清漪驅逐出宮。清漪心知若是出宮便是再也不得迴宮,可是她是侍奉過皇帝的女子,出了宮便是哪裏也去不得的。她雖不喜皇帝,然而若是便是這般灰頭土臉地被趕迴自己的母家私宅,那麽整個張氏與林氏,都會因為自己而蒙羞。


    便是為了這般的念想,她便也不得任由自己被趕出宮,便也隻得死命抗爭著。


    “我是陛下的嬪妃,誰敢動我?”清漪眼見著自己掙脫不過那幾個力氣極大的老婦,便高聲喝道。


    這一聲嗬斥倒是顯然使得那一群女官老老登時愣住,那是震懾住了的,這般下來,幾人便也不約而同地收了手,任由清漪起了身來。


    太後未有料到清漪會如此,正欲出言再嗬斥著,清漪卻是“嗖”地一下從自己頭上抽出了一支銀絲纏枝海棠花的束發簪子,隻抵在自己雪白的脖頸上,氣勢登時都高漲了幾分,聲音亦是高了許多:“太後娘娘今日若是執意要將臣妾驅逐出宮,臣妾便也隻有以死謝罪了!”


    清漪的一番言語動作倒是使得太後便是徹底目瞪口呆,太後睜大了眼睛,隻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清漪:“你……要做什麽?你要刺殺哀家麽?”


    清漪麵上含著淒厲的笑容,是即將枯萎那種開到極致的淒豔的美,有淚珠從雙目垂落,芙蓉泣露最是能夠動人心弦。然而落在太後眼中卻是好似狐狸在攝走男子的魂魄,又深深覺著眼前這個鬢發散亂麵色決絕若赴死的女子下一刻便要對自己不利。


    “太後娘娘,臣妾怎麽敢啊?”清漪緊緊握住了自己手中的那隻簪子,語氣輕和緩慢之中卻是透露著不可言說的狠意與決絕,道:“臣妾不能侍奉太後娘娘,讓太後娘娘惱怒,便是沒有臉在繼續苟活了!隻得以死謝罪,求太後娘娘饒恕。”


    皇後本就是挺著大肚子身子有些不方便,如今看到清漪這個樣子,她心中便是又氣又惱,也開始顫顫發抖了起來,道:“太後娘娘,不知道張選侍犯了什麽罪?您縱是再生氣,也請您饒恕她啊!再怎樣論,且等陛下迴來了再說啊!”


    清漪看著太後這個樣子,心中便不覺間升起了一股盤算,心中暗自起了思量來。她狠一狠心,便將那簪子複輕輕往自己脖子上一滑,登時便有一點點的鮮血流淌了出來。她眾人瞧見如此,便是一齊驚唿不已。皇後也不顧眾人阻攔,忙地去伸手奪走清漪手中的簪子,清漪一個不穩,便倒在了地上。


    清漪用就餘光瞥見了遠處的一隊身影,低下頭暗自顯出了一股笑容。


    “不用等了!朕已經迴來了!”是皇帝李淳的含著威儀的聲音,“兒臣今日不在宮中侍奉母後,想來宮人們侍奉母後不周惹母後您生氣了!兒臣真是不好意思。”人未有走進,聲音卻是先傳了過來。


    李淳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過來,麵色焦急且凝重,“參見皇曾祖母,參見母後。”之後李淳便上前去挽住皇後的手,對著皇後關懷道:“皇後身子重了,可不敢隨意出來的。”


    太皇太後見狀,便忙地去將皇後妕櫻拉過來,道:“既然是陛下迴宮了,那麽哀家便也不在這裏多管閑事了!皇後身子重,哀家便把皇後先帶迴去了!”


    李淳眼見著此中狀況,便也將事情猜了個八九分,隻躬身恭敬著送了太皇太後迴了。太皇太後對著李淳微微點點頭,便攙扶著皇後,隻對著皇帝留下了一句話,道:“皇帝,你自己的女人,若是有了過錯,你也不得偏袒。”說罷,太皇太後便複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淳與跪在地上的清漪,便轉身而去了。


    李淳順著太皇太後的目光,便將眼神鎖定在那跪在地上的清漪身上,隻見清漪鬢發散亂,麵上盡是驚慌淒恐的神情。不知怎的,他的心竟好似是被深深刺痛了一般。許是出於同情罷,李淳在心中想著。


    然而當他注意道清漪脖子上的那道醒目且滴著血液的傷口之時,他則更加是抑製不住自己內心之中的憤怒與心疼,忍不住對著太後高聲說了句道:“母後這是要做什麽?難道竟是要驅逐兒臣的嬪妃麽?”


    太後因著李淳突如其來的強硬話語有些目瞪口呆,驚奇道:“皇帝你這是在訓斥哀家麽?哀家也是為了你好!這個賤婢!”太後指著跪伏在地上的清漪,恨恨道:“這個賤婢……她可是謀反的關中黨的人啊!哀家也是為著你著想!”


    李淳並不去理會太後,反倒是親自去攙扶起清漪,憐惜地扶起,並高聲對著周圍的人喝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拿椅子來給張娘子歇著?”


    清漪此刻已然因著極度的疲倦驚恐而說不出話來,隻是任由自己的身子這般抖動著,有淚水與汗珠在她麵上交混橫流,目中亦是無神,十足十如一隻受驚了的小鹿。李淳看罷,更加是心中的那股子心疼抑製不住,隻忙地解下自己身上披著的那金錢蟒的披風給清漪輕輕披上,清漪一愣,也不抗拒。


    太後看在眼中,更加是氣怒不已,道:“皇帝你這是做什麽?哀家可是為了你好!你竟然在你母後麵前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難道要為了這個賤婢與你母親對著幹麽?”


    李淳對著太後躬一躬身子,麵上語氣亦是極其恭順,然而話語之間的鋒芒卻是明晰可辨:“母後,您自己將關中出身的宮女驅逐出宮便已然是欠妥當了!謀反之人,也隻是少數。更何況……”李淳眼中有柔波緩緩投射出,“張氏,是兒臣的嬪妃,是兒臣的……心愛之人。”


    “什麽?”太後一愣之後,便是在場眾人,皆是為之一愣。


    清漪本在一旁麵色慘白地坐著,誰知卻是突地聽聞了這般的話語之後便是猛地一驚,隻抬起頭看向站在邊上的李淳。


    “陛下……”清漪不覺喊道。


    李淳對著太後複施了個禮,恭敬道:“還請母後自重,適可而止,兒臣不希望這宮中再有一個關中的人少了去,無論是宮女,還是兒臣的嬪妃。”說罷,李淳也不去管太後到底是何神情,隻緊緊抓住了清漪的手腕,便帶著她快速地走了開。


    清漪本來因著驚嚇便來不及反應,陡然被李淳如此著急地抓了起身更加是猝不及防。


    李淳抓著她快速地在宮中的好似永無盡頭的長街上走著,也不由她抗爭與疑問,便也隻是這般緊緊牽著手走著。清漪從來未有感覺過,這長街竟是會這般漫長,一路的金瓦紅牆好似格外耀眼。路邊侍奉的宮人眼見著帝妃二人如今親密的舉動更加是不敢直麵,一個個皆是忙地轉了身對著宮牆。


    秋日的風極其涼爽,連著吹下來便將本是眩暈驚恐的腦袋給喚醒了。


    心髒好似在“砰砰”直跳,麵色亦是紅熱。清漪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麽反應,隻被李淳強硬地帶著走,任由那長街上的風拍打在自己麵上。


    “陛下……”清漪再一次地叫道。而這次的語氣,卻是比之方才的懵然無措要強硬上許多。那是因著,此刻清漪心中突地有些惱怒的緣故。


    李淳登時便是停了下來,隻轉著身子過來直勾勾地看著清漪,眼中有著星河萬頃的柔情,似是點點星輝有著教人眩暈迷失的光芒。


    清漪一愣,便覺著唇邊一熱。


    那是李淳的嘴唇碰觸到自己嘴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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