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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君住在租的房子裏,躺床上翻來覆去都是想陽俊的那兩句話。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他的媽媽怎麽認識周玉的?他的爸爸又是怎麽認識周玉的?張君隻覺得自己的頭腦都要爆炸了,為什麽分明一件簡單的事情會想不通呢?說好的事情周玉忘記了,而父母卻又認識一個根本沒有交集的女子。他坐起來,想找一根煙,可是翻了半日也沒有翻到!


    想是沒有用的!這一條是張君在外麵生活了四五年後得出的唯一結論,他一個人在房子裏糾結還不如立即去問相關人,可是用什麽樣的方式去問是一個問題!老媽是一個尖刻算計的人,直接去問隻不過又往她身上送了一個控製自己的籌碼而已,而老爸則是一個過於正直的人,問他這些他不會說謊可是會很誠實地沉默,徹底沉默。


    張君起床,拉開窗簾讓陽光照進來,他喜歡陽光的味道。


    這個城市變化很快,他走的時候還有很多很多穿堂的小巷子,那些小巷子有他曾經生活玩耍過的地方,可是現在通通變成了工地,鋼筋和混凝土構築的世界代替了泥磚青瓦。他認為這個世界沒有什麽是一陳不變的,今天的高樓是明天的塵埃,今天的人也不過是昨天的幻影而已。可是,唯一不變的是記憶,是記憶裏那個人的樣子。


    他下樓,小區的保安在巡邏,不少老人帶著小孩在綠化帶間玩小貓小狗。


    “張君,隻要是你想要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的!”


    周玉開著辦公室公車,一輛帕薩特行走在街道上。她扳下車內鏡。看著在後座翻黃曆嘴巴裏絮絮叨叨的老九,笑道,“老九。給看看,走哪個方向去南麵?!”


    “不利東邊。這樣,從西邊出城走繞城高速然後到南邊!”老九丟下黃曆,趴在椅子背上,“嗨,最近股票漲得厲害。你買沒有?”


    周玉微微一笑,當然買了。她感覺最近的股市就是那吃了興奮劑地發情公牛,不多買點順著行情賺點也太對不起自己了,再加上成林的大力鼓動她更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價都投進去了,眼見著那錢成倍地翻,她臉都笑爛了!


    “賺了吧?”老九羨慕道,“唉,這個命啊真不能算,越算越倒黴!”


    周玉知道他的心結。為人沒什麽優點也沒什麽缺點,就兩個字平庸,現在三十多了也沒什麽升遷地可能性。家庭婚姻也不是很順利。平日裏無事就翻那些算命啊看相之類的書,也很迷戀買彩票。就想著萬一中了一個頭等。這一輩子都有指望了。


    “命哪裏是能算的?”周玉笑著扳動方向盤,“就比如開車吧。你能算出來自己什麽時候出車禍?不能吧!你一個瞬間決定自己走哪一條路口,這是你自己的意誌,跟你在生活裏做出選擇是一樣的道理啊!要是我真是算命算出我有福氣了,那是不是不工作錢就從天上掉下來?不可能地嘛!”周玉嘴巴吧嗒吧嗒說,其實她心裏是有點鄙視老九這樣的男人的,做為一個男人怨天尤人的樣子真真難看,不過他又確實是一個窩囊的好人,讓人心焦啊!


    老九哼哼嘰嘰道,“我們辦公室就你能說,我說主任怎麽就招了你這麽個丫頭片子!”


    “丫頭片子怎麽了?丫頭片子照樣把工作做好了!哈,老九,要等呆會我在車裏等你,你去給業主交涉,自己看現場去!”周玉挑釁道。


    老九果然如預料中一樣忙擺手,“別別別,你知道我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的!”


    周玉小人得誌,得意洋洋。


    兩人到了現場,周玉拿了一個牛皮紙袋去現場,老遠就看見陽俊殷勤地站在工地門口等著,一臉笑眯眯的樣子。16.電腦站.周玉走過去,拍拍他肩膀,道,“和也沒你笑得好看!”


    “那是,和伺候的是皇帝,人間皇帝多了去了;我伺候的是周玉周仙女,世間上可隻得一個!”說完裝模做樣地和周玉握手,然後讓周玉介紹了老九。因為隻是一個形式上的檢查,所以業主大老板並沒有出現。兩人寒暄些廢話,領了幾個安全帽拿了圖紙就看看建築有沒有超過紅線啊,施工是否和上報資料符合之類的雜事。周玉戴了安全帽仰頭看正在架地綠色安全防護網,笑道,“嘿嘿,國內第一家豪華車旗艦店,不錯不錯,你們老板真有錢呢!”


    “那是!”陽俊極其得意,心裏悶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沒給她說自己老板和張君的關係。他是一個外人而已,稍微提點一下就行了,插手過多反而招人討厭。


    他見周玉一邊核對圖紙一邊在筆記本上做記號,那個唯唯諾諾地老九就跑腿測量數量什麽地,自己就走到一個角落撥通了張君的電話,“你在做什麽呢?”


    “坐車!”


    “哈,趕緊過來吧,人正在呢!”陽俊瞄一眼周玉,“他們工作快,兩三下就完事了,我拖不了多久地!”


    “知道了!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會來?”


    “就你那性格,看著和以前不一樣了,骨子裏還不是一樣的!”陽俊取笑。


    “你再熱心我也不會感謝你的!”張君淡淡道。


    陽俊可一點也不擔心,張君口裏說著不感謝可是心裏是念著他的情的,以後有什麽事情求到他的頭上,他也是不會拒絕的。張君這個人他了解沒有十分也有七分,人是很好的,對朋友也好,但是缺乏一點作為男子漢的魄力和決斷。


    “看看就好了,工作何必這樣較真啊!我們那技術員做的資料可不是說假的。沒有百分百地精確也是百分之九十九啊!”陽俊掛了電話走過去套交情。


    周玉微微笑著點頭,“我還不知道你的花樣?少來了!唉,對了。下月辦酒?”


    “收到請帖了?”陽俊笑。


    “我說你也怪,明明可以親手給的為什麽要郵寄?”周玉收了筆向老九走過去。這個項目小,占地麵積不過二千平方米,要檢查地東西也不多,今天的工作就算是完成。


    “那不是李豔堅持地嘛!她就愛這一套!”


    周玉笑一笑!


    “伴娘就是你了,可別推遲!”陽俊笑嘻嘻道。“她那些朋友就沒有一個長得像樣子的,就你還能看看!”


    周玉白他一眼,道,“怪不得李豔說你是個烏鴉嘴,你可得改改了!”


    張君給錢下了的士。這一條路直通機場,是這個城市未來幾年發展的重心,老媽把店放在這裏也算是看好這一片未來的經濟形勢,可他看一看來來往往地車輛,感覺並不是很好。他走進工地。亮了一下老媽給自己辦的出入證,然後向背麵轉去。他站在一個小小的土坡上,看著周玉穿一件白色外套。頭發緊緊束在腦後,一個亮紅色的安全帽扣在頭上。一條淺色圍巾襯著她粉白的臉。他深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該怎樣走過去打招唿。


    陽俊一迴頭就看見了張君站在一邊,忙笑道。“周玉啊,我們這個項目總監來了,給你介紹介紹!”說完就引了周玉過去,周玉一邊在資料上記錄東西一邊看腳下雜亂的地麵謹防摔倒,等走到一個麵前這才抬頭,抬頭卻又張大了嘴巴立即迴頭看陽俊。


    陽俊樂嗬嗬道,“哎呀,這不都認識麽?”


    張君隻保守地點點頭,“你好!”


    周玉嘟囔著,老九在一邊看,道,“周玉,是你朋友啊?你先應酬著,我旁邊去走走!”說完就向對街走去,那一麵是一個小區,有一條街道通進去,估計裏麵有賣彩票的吧!


    陽俊忙拉著老九道,“大哥,中午還要一起吃飯,別著急走啊!”


    老九忙擺手,別人一對他客氣他就不自在,“有事有事,我過去走走!”


    周玉知道老九要去買彩票,忙道,“老九,給我買十塊錢!”td今天運氣太好,不買彩票真是對不起自己了。


    老九屁顛屁顛走了,張君這才道,“都檢查完了吧?”


    陽俊忙點頭,找了個借口就要走人,周玉忙道,“別走啊,還有沒交代完的事!”


    陽俊跑得飛快,說事情都移交給張君了。


    周玉氣悶地看著張君,道,“你怎麽又成總監了?”


    “我媽的生意,讓我來看看而已!”張君手揣在衣兜裏,周玉把資料放進牛皮紙袋抓在手中,臉上地表情似譏諷又是自嘲,“你還是個太子爺啊?”


    “有我這麽可憐地太子?”張君走兩步,道,“再看看吧!”


    周玉猶豫一下,那一天晚上自己沒說再見就跑了,很是不禮貌,躊躇道,“差不多了,工作也完事了!”等老九彩票迴來就走人,她是這樣計劃的。


    兩個人走了一下,氣氛有些尷尬。張君是猶豫著該怎麽問周玉幾年前的事情,周玉卻是想著自己之前地態度太奇怪,一時間兩個人都無話了。等了片刻,周玉有點受不了這樣的氣氛,d,最多道個歉就是了。她抬起頭,正好看見張君低頭看自己,黑黑地眼睛水潤發亮,仿佛有很多話要說地樣子。周玉閉閉眼睛,用空閑的手摸了一下自己地額頭,今天沒撞邪吧,就看下男人的眼睛也能看出話來?她稍微別開視線,正下臉道,“那天很對不起啊!自己先跑了!”


    張君笑一下,說不放在心上是假的,但是也沒有過份計較。“我這個人吧,記人的功夫不行!咋一看相親的人是你,嚇到了!”


    張君搖搖頭,皺了下眉,道,“周玉。你畢業後做的什麽呢?”


    周玉愣了一下,別開頭,然後笑一下。道,“也是做的公務員!不過不是在省城。是在省城附近,當時我還奇怪呢,明明報地不是那裏,怎麽就把我分配到那個地方去了!”


    張君心頭亮了一下,仿佛想起點什麽卻又一縱消失。


    “交通不怎麽方便。所以沒有和大家聯係!”周玉哼哼道。


    兩人走到了建築的背麵,周玉仰頭看綠色的防護罩,拍拍結實地架子鋼管,道,“嘿,你們家還真有本事!”


    張君道,“我們走開點,工地上危險!”


    周玉笑一笑,看著張君沒戴帽子。正要走出去,頭頂上卻傳來平平碰碰”鋼管碰撞的聲音,一個工人大叫道。“下麵有人沒,跑!”


    張君不明所以。周玉心頭大亮----工地上經常發生從架子上掉東西下來砸到人地事件。她推一把張君,張君沒站穩順勢就甩一邊去了。周玉手一放開張君整個人就後悔了傻了不敢亂動。d,第一反應該是自己跑啊,怎麽去推別人去了?


    張君雙手撐地上,隻見上麵架子縫隙裏掉下一根短短的鋼管,四處碰撞就在周玉頭頂。張君奮力起身,大叫,“周玉走開!”可話還沒說完,就見那鋼管穿透竹板子做的頂棚擦過周玉的耳朵,從脖子裏穿進衣服,然後從衣服下擺掉下來砸在地上。


    周玉隻感覺眼前一片黑,腳底的血湧上頭頂,耳邊“嗖嗖”響地是那悠遠的鋼管撞擊聲音,手裏的資料也掉地上。


    張君跳起來,不敢動周玉,他瞪著眼睛看一溜鮮血珠子從周玉耳朵上流進脖子裏,滴在圍巾上。


    “周玉!周玉!”張君緊張地看著周玉,拉著周玉外套衣襟用力一撕,扣子劈劈啪啪亂跳開,圍巾垂下來,一個洞赫然在眼前,張君心頭一驚,好大的力量!他仔細看周玉裏麵的薄毛衣沒有傷痕,但是不敢肯定身體上有沒有撞傷,於是伸手就進去摸。


    周玉恍恍惚惚醒轉過來,抬頭看看頭頂竹板子間的縫隙,又低頭看看腳下的鋼管,再抬頭看看張君焦急的臉,仿佛非常遙遠。


    張君手在周玉衣服裏摸了一圈,“哪裏痛?哪裏痛?”


    周玉隻感覺背心一陣陣刺刺的麻,仿佛有無數地小蟲子要從皮膚裏鑽出來。她摸一把額頭,滿手的汗水。再看看張君,她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痛!


    “哪裏痛?”張君都要哭出來的樣子。


    周玉隻感覺張君地手在自己身上越摸越用力,心裏慢慢漲起一跟小小的火苗,那火苗慢慢變大,一陣陣火找不到地方發泄,她抬手就打過去,“摸夠了沒,老子哪裏都不痛?”


    張君臉偏了一下,轉過來卻是笑嘻嘻地。他看著周玉地臉,一把拉著周玉跑出防護網架子範圍,然後猛地抱住她,“你流血了,嚇死我了!”


    周玉掙脫不開,隻得大叫,“放開,放開!”


    陽俊聽見工地外一陣吵鬧,走出來看見張君和周玉站在馬路邊上擁抱,笑一聲,這不,他可是大功臣。


    周玉眼睛一溜看見陽俊,吼道,“陽俊,你給老子過來,我受傷了,送我去醫院!”


    張君耳朵被震得響,卻隻聽見周玉說自己受傷了,忙放開檢查她地耳朵。耳朵上一層外皮被削掉,拉開圍巾,脖子上也是紅紅的一條印子。周玉呲牙咧嘴,吼道,“叫你不要碰了還碰,痛死我了!”


    張君忙放開手,陽俊走過來一看嚇了一跳大叫怎麽迴事?


    “上麵掉了跟管子下來,周玉推開我自己卻被砸了!”


    “那些狗崽子!”陽俊作勢就要迴去罵人,張君冷著臉道,“趕緊送醫院呐!”


    陽俊愣一下,道,“今天我沒開車!”


    周玉受不得痛,剛那一瞬間是不覺得痛可這迴過神來隻感覺耳朵脖子火辣辣地,連耳朵裏還亂響著。她丟出鑰匙,道,“我開車來地!”


    張君搶了鑰匙拖著周玉就跑,周玉被張君抓住手極其不自在,張君迴頭嚴肅道,“不要鬧,去醫院要緊!”


    周玉看著張君的臉,又感覺張君抓住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心裏不知道怎麽動了幾下,人就說不出話來,乖乖跟著上了車。張君把周玉安置在後車座,自己開車就跑。


    周玉隨手撿起老九丟座位上的老黃曆,翻到他打折的地方,看著利在南方幾個字皺眉,然後再往下看,“不宜出行”幾個黑黑的字讓她眼前一黑,她心中悶了幾口悶氣,搖開車窗就把黃曆丟出去。


    張君車開得風馳電掣,在進城的高架前突然一個急刹車,周玉正用圍巾擦著不時從耳朵上滴下來的鮮血,一時間不擦裝在座位椅背上,傷口被拉得一陣陣痛!她惱火地一捶椅子,吼道,“會不會開車啊!”


    張君呐呐地迴頭,紅著臉問,“去最近的醫院該怎麽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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