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冰涼刺骨,如同無數細小如毫毛的利劍穿透她的四肢百骸,麻木了她的知覺,到最後,她隻能憑借本能,機械的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突然,她看到不遠處漂浮著一個黑影,她心中一喜,奮力遊過去,等到靠近才看清這巨大的漂浮物原來是鷹王,翅膀已經濕漉漉的,無精打采的耷拉著,從來銳利的鷹眼緊閉,看著和死屍沒什麽兩樣。

    獨孤靜剛想繞過去,鷹王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她發出一聲有氣無力的“啾……”,那聲音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哪裏看得出是老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隻柔弱的小八哥。

    獨孤靜自然不會輕易的救它,畢竟在上麵兩方是敵對,難保不會她才救下它,就被它背後捅了一刀,環視四周,依舊沒有看到薑梵離的影子,身體也十分的困乏,便隨口問了句,“你讓我救你?”

    “啾——”這聲配合得堪稱完美,獨孤靜嚇了一跳,頭腦中突然竄出一個念頭“莫不是它也能聽懂人話吧!”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馬上令她疑惑起來,她還見過什麽聽得懂人話?她費力的在頭腦中搜尋半天,仍舊一點印象都沒有,反而腦袋疼得厲害。

    甩掉這些讓她不舒服的想法,她隨口逗了一句,“你要是聽得懂就眨眨眼睛!”

    鷹王果然眨了眨眼睛,還配合著一聲討喜的“啾……”

    “你真的聽得懂我的話?”

    “啾——”

    獨孤靜現在相信了,鷹王果然是不一樣的,“那好,你答應我,等我救你上去,你要乖乖聽我的話,不準傷害我們,不準討要荊棘草,答應就眨眨眼睛!”

    鷹王眨眨眼,“啾……”

    “現在閉上眼睛!”

    “啾——”鷹王聽話的閉上眼睛,獨孤靜扯住它一隻碩大的爪子,將它往外帶,所幸在水中,要是換做地麵,她是萬萬拖不動的。

    到了岸邊,獨孤靜一把丟在它的腿,力竭的趴在地上,“到岸了,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迴答她的是一聲同樣有氣無力的“啾——”

    上麵酷暑難當,下麵冰冷如冬,獨孤靜趴在岸上,肆意的感受太陽的溫暖,在水裏遊了那麽久,她很累很困,還很餓,在陽光的撫慰下,眼皮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模糊,就在即將墜入夢鄉的時候,耳邊傳來不小的撲騰聲,伴隨著巨大的雨滴落了下來,扇得她渾身一哆嗦,睜開眼睛看去,卻是一旁的鷹王正興致勃勃的抖著翅膀,感

    受活著的美好!

    她惱怒的瞪了它一眼,轉過身想要睡一會兒,積聚點體力再去找薑梵離。

    才要眯著,又是一聲翅膀撲騰聲,這次巨大的風力將她掀到了半空!

    “啊!”獨孤靜發出一聲驚唿,認清形勢後急忙在空中一個對翻,身體才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惱怒的瞪了鷹王一眼,“你如果沒事可做,第一,去找點吃的過來,我餓了,第二去找找和我一起落下的人的下落……總之不準在這裏打擾我休息!”

    她氣勢做得夠足,心底卻是沒底的,如今就算救上來的是隻中山狼,她也隻能認了。

    鷹王翅膀一縮,巨大的身體就那麽縮成一座小山丘,獨孤靜愣了一下,似乎剛剛,她從那雙鷹眼中看到了委屈?

    甩甩頭扔掉這些詭異的想法,“聽懂了就開始,別擋我的光!”

    這話她是不指望鷹王能做的,隻是想試試它下一步的打算,是服從是反抗都好讓她有個心裏準備。

    “啾——”鷹王慢慢的轉身,一步三迴頭,那舉止真像戲文裏備受欺淩的小媳婦兒!

    獨孤靜故意板起臉再瞪,鷹王立馬抖起精神,張開翅膀“撲哧”一聲飛走了,前後形態轉換太快,獨孤靜一雙眼睛完全不夠用。

    好不容易趕走了那隻別扭的鷹,獨孤靜卻已經沒了睡意,心底實在擔心薑梵離,這水潭深不可測又冷寒無比,一刻沒找到他,她就無法安心。

    深吸一口氣,剛準備跳下去繼續找,突然聽到熟悉的叫喚聲。

    抬眼看去,岸邊站的那人衣衫襤褸,卻有著她記憶中再熟悉不過的眉眼,笑容,“靜兒!”

    他輕笑,破爛的衣服狼狽的儀態也擋不住笑容的璀璨。

    獨孤靜突然有落淚的衝動,她顧不得禮儀幾乎是跑過去,“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掉進了水裏!”

    “讓靜兒擔心,是我的不是了!”薑梵離笑著握住她的手,輕輕的摩擦,無端的讓她紅了臉,頭腦中不自覺的想起之前的那個纏綿的吻。

    她想她心底是有所期待的,盡管有些難為情。

    就在她滿心期待又忐忑的準備獻上自己的紅唇時,薑梵離一句話將她打迴了原形,“荊棘草還在嗎?”

    她很生氣,幾乎想一把將懷中的破草扔在地上,然後踩上幾腳,但她畢竟是獨孤靜,獨孤相府花上許多精力精心培養出來的嫡小姐,以後要遇上的事

    情多了去了,這點小事她生氣歸生氣,卻絕不會暴露出來。

    用空出的一隻手從懷中取出荊棘草,笑著遞上前,“嗯,一直好好收藏著!”

    她的笑容格外燦爛,心卻是慢慢的發冷,母親說女人的心冷到極致,地位才牢不可破,她當時還笑著問,“那母親的心可冷到極致?”

    猶記得那時母親罕見了紅了臉,“你父親是不一樣的!”

    她當然明白那句話的意思,那時心底還猶自憧憬,她未來的良人是不是也是“不一樣的”?

    薑梵離沒有接荊棘草,反而捧起兩人相握的手,放置胸前,星眸看著她,“靜兒可想彈琴?”

    獨孤靜立馬反應過來,她這隻手正好有兩根手指失去了知覺,無法彈琴,當初愛慕薑梵歌,不顧一切的幫它取下麋鹿的角,弄得自己成了個半殘之體,他倒好,在她養傷之際琵琶別抱,這等負義之人,虧得她以前放在心上。

    今時今日,她對那人全無感覺,連基本的怨恨都沒有,更別說其他,在她眼底,他不過是家族夫君的政敵而已,她不喜歡他也是因為立場不同。

    她試著抽迴自己的手,沒成功,隻得別過視線看向別處,“你還不知道吧,我手指殘了,不能彈琴!”

    她的表情再怎麽滿不在乎也瞞不過對她知根知底的薑梵離,他記得她曾暗地裏看了許多次從南疆得到的曲譜,每次看完過後臉上的那種悵然若失的神情都令他心如刀絞,“有了荊棘草,你的手指就有希望複原,到時候你又能彈琴了。”

    獨孤靜一愣,看著手中她妒忌了幾次的荊棘草,莫非這草是給她用的?

    瞧她的神情,薑梵離就明白天她心中所想,不由歎了口氣,她記得所有事情,惟獨忘記了與他相識相知的所有片段,不然怎麽不記得他告訴過她荊棘草能修複經脈的事情?

    收起荊棘草放進懷裏,牽著她的手走在一處幹淨的石塊上坐下,自己緊挨著坐在一旁,“我已經給師父遞了信,等他來了,就可以開始醫治你的手指!”

    獨孤靜正想問他的師父是什麽人,空中傳來震耳欲聾的“啾——”緊接著是巨大的翅膀撲騰聲,掀起狂風。

    兩隻兔子從天而降,直接落在兩人麵前的地上,蹬了蹬腿後再無動靜,薑梵離從石塊上跳起來,想都不想的將獨孤靜拉到身後,警惕的看著半空中俯衝而下的巨鷹。

    巨鷹不喜歡他,眼神兇狠隱隱帶著殺意,“啾——”

    獨孤靜任由他拉著,從他身後伸出腦袋,對鷹王眨了眨眼睛,“謝啦!”

    薑梵離不明所以的看著她笑靨如花的側顏,又看看落在不遠處直立著身軀悠閑扇動翅膀的巨鷹,眼底閃過了然之色。

    看來靜兒真是個妙人兒,水鬼喜歡它,給她送魚,連這漠北的鷹王也聽她的話,為她抓兔子,倒是可憐了他,每每總是被他們當情敵一樣對待,百般排斥。

    因為有前例,他反而放下心來,鬆開獨孤靜的手,任由她站了出來,與鷹王一句一句的說些話,他隨手撿起兩隻兔子,開膛洗淨,又生了火,嫻熟的烤了起來,等到他烤熟了迴過頭準備叫她過來吃時,發現獨孤靜已經靠著石塊睡著了,鷹王也趴在地上,耷拉著眼皮。

    失笑的搖搖頭,輕輕的推醒了獨孤靜,“吃點東西再睡!”

    獨孤靜好半響才迴過神來,接過兔腿,慢慢的啃了起來,她吃得正香,巨鷹也醒了,有一搭沒一搭的撲騰著翅膀,走進兩人,用一雙極其可憐的眼睛瞅著獨孤靜手中的兔肉。

    獨孤靜受不了它的眼神,正要將腿遞過去,薑梵離已經先一步將兔子前身肉少的地方遞了過去,“你吃這!”

    獨孤靜見它有得吃,重新啃起兔腿來,巨鷹無奈,隻得叼起肉吃了起來。

    就這樣,兩人一鷹形影不離的在山下住了三天,這三天下來,鷹王每天都抓兔子,薑梵離每天都烤兔子,吃到後來,獨孤靜看到兔子都想吐,也隻有鷹王每天都吃得十分開懷,尤其到了後麵,薑梵離吃得少,獨孤靜也吃得少的時候,他更是霸占了大部分的食物,那個暢快。獨孤靜甚至懷疑它是故意每天都抓兔子的。

    看到它一次次異常瀟灑的飛起落地,獨孤靜終於忍不住問道,“我看你力氣挺大的,連馬都拉得動,要不將我們兩個人都馱上去?”

    鷹王看了一旁閉目打坐的薑梵離一眼,將頭撇向一邊,拒絕。

    獨孤靜無奈,以為它是重傷未愈,隻得耐心的等待救援。

    好不容易到了第三天,獨孤靜驚喜的聽到了離天離地熟悉的聲音,看著鷹王雄糾糾氣昂昂的飛到了雲層深處,獨孤靜氣得吐了口老血,後來她才知道,這鷹分明是有力氣,隻是不想馱薑梵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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