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皇帝雖論狠毒比不得殺伐果決的開國之帝,論謀略也比不得英明睿智的中興之君,但畢竟是一國之帝,血液中流淌著帝王的狠辣陰毒。

    “來人啦,將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逆子重打一百大板,變為庶民,流放漠北!”

    “皇上不可!”

    “皇上息怒!”

    “皇上……”

    不少大臣跪倒在地為薑梵離求情,其中包括一些一直中立的老臣,薑國向來以仁義治國,尤其近些年文風盛行,在不少儒雅之士傷春悲秋的帶動下,許多讀書人都變得感性多情。

    嫡皇子酒後失德確實該罰,但貶責流放未免太過嚴苛,實在難以堵住文人墨客的悠悠眾口,當然其中也有他們的私心。皇子之爭他們不願意卷入任何一方,但這不卷入任何一方其實也意味著兩方都得罪,過去,兩方旗鼓相當,雙方互相牽製倒也相安無事,他們也得以身家平安。一旦嫡皇子被廢,平王獨大,他們麵對的將是陳東閣的報複,比起中規中矩,凡事引經據典的獨孤釗,他們更不想招惹陳東閣這樣外表道貌岸然,實則睚眥必報的小人。

    皇帝沒想到這麽多人求情,一時猶疑不定,若真的動了薑梵離,勢必會引起朝堂動蕩,文人墨客的口誅筆伐,他還沒做好迎接的準備。

    想到這裏,皇帝已經有了鬆口的意味,指著張編修身旁的老者問道,“林翰林,你有何話說?”

    林翰林是文人中為數不多的中立分子,他鄭重的扣了個頭,用尚且洪亮的嗓音迴道,“皇上,五殿下固然酒後失德,犯下不可饒恕的錯,但看在他是皇上唯一的嫡皇子,從小無甚大過錯的份上,請皇上從輕發落!”

    “好……”皇帝正要答話,卻被陳東閣已經義憤填膺的搶過,“身為嫡皇子,要的是文韜武略,功在社稷,無功無過就是最大的過錯!”

    皇帝被他這麽大義淩然的一辯駁,想要說的話就那麽噎在了喉嚨。

    獨孤曉不顧身份,憤然出列,他早看這老匹夫不順眼了,別人怕他,他可不怕,“太師此言差矣,自古亂世出英雄,如今乃太平盛世,吾皇正值壯年,英明神武,殿下溫良孝順即可,文韜武略,功在社稷之事自有陛下,莫非太師想讓殿下牝雞司晨?”

    說完,他退迴自己的位置,看到父親隻是看了他一眼,並未有責備之意,不由鬆了口氣。

    陳東閣氣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又怕皇帝聽了進去隻得

    先向皇帝表忠心,事後再找他算賬,“陛下,切莫聽信旁人教唆,老臣絕無此意!”

    “太師多慮了,朕豈是如此偏信之人?”皇帝臉上雖在笑,眼底卻無半分笑意,牝雞司晨一直是他心底深處的忌諱,這些年在他的刻意安排下,薑梵歌有賑災,平南疆之亂等不世之功,名聲早蓋過自己這個皇帝……

    即便對象是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也不代表他允許對方越過他這個一國之帝揚名天下,以至於世人隻知平王睿智英明,而不知薑國還有個苦心孤詣的皇帝!

    陳東閣眼皮一跳,心中暗叫不好,被這小子坑了把,“吾皇英明神武,心如明鏡,乃我朝中興之帝,普天之下誰人不知!”

    他不停的奉承著,知道皇帝心中已有些忌諱,隻好用甜言蜜語麻痹著,希望他不要對那小子的話太當真!

    皇帝心中芥蒂已生,再也不想喝他的迷糊湯,“太師無需多禮,朕自有決斷!”背過身,大手一揮,“朕之五子梵離,為人忠厚孝順,然酒後失德,犯下大錯,弟奪兄妻,賜為北辰王,限時一月內謫往漠北,不經傳召不得入京!”

    “兒臣謝父皇!”薑梵離叩首謝恩,幸得獨孤曉插了句話,讓皇帝心生芥蒂,這已算是最輕的懲罰。

    皇帝終於發現這個兒子的一點優點了,那就是恭順,對他的決定從未有過忤逆,這點讓他十分受用,轉身看向一旁的獨孤釗,“丞相看護不力,導致此等汙濁之事發生在朕的眼皮之下,官降兩級,貶為京城府尹!”

    “皇上英明,謝皇上!”獨孤釗的態度是十二分的恭順,沒有對他的惡意牽連表現絲毫不滿,這讓皇帝更滿意了,他到底是一國之君,薑國最高統治者,威信容不得外人挑釁。

    他又將視線轉向獨孤曉,心裏思忖著給這小子安個什麽罪名好呢,思索了半天竟覺得還是讓他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個有名無實的禮部尚書最好,一來沒有實權可以任由自己搓圓捏扁,二人這小子敢於直諫,不失為限製陳東閣的好工具。

    想到這裏,不由換上了一張笑臉,“你妹妹沒什麽事兒吧?”

    獨孤曉何等聰明,腦袋一轉便明白皇帝的心思,他避重就輕的答道,“多謝皇上關心,舍妹隻是受了驚嚇,尚未清醒!”

    皇上歎口氣,語氣不免惋惜,“好好一個姑娘,在及笄的時候卻出了這樣的事情,任誰都受不了!”思及罪魁禍首,他狠狠的瞪了薑梵離一眼,“要是讓朕知道你以後對靜兒不好,朕打斷

    你的狗腿!”

    薑梵離星眸一亮,第一次覺得老皇帝也不是太討厭,“兒臣一定善待靜兒!”

    “你倒是迴答得爽快!”皇帝冷哼一聲,“這月十八是個好日子,你就在那天把婚事給辦了!早點辦了早點滾到漠北去,省得朕看了心煩!”

    “兒臣遵旨!”薑梵離高興的謝恩,一迴頭正好瞅見薑梵歌陰鬱不善的眼神,他也懶得做出什麽兄友弟恭的樣子,直接無視他。

    薑梵歌氣得也轉過頭看向別處,我讓你先得意,以後有你哭的!

    下了朝,薑梵離一把拉住獨孤曉,“你說靜兒還沒醒,怎麽迴事?”

    獨孤曉一把甩開他,盯著他的臥蠶眼幾乎要冒火,“你說怎麽迴事?你將靜兒害慘了,她不過一個弱女子,被你這麽折騰一晚上……”

    所有路過的宮女太監紛紛看過來,用一種了然又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薑梵離,那意思好像在說,看不出來五殿下這麽勇猛啊!

    薑梵離知道所有人都想歪了,狠狠的瞪了獨孤曉一眼,將他往偏僻的地方拖,“你跟我說清楚!”

    “什麽說清楚,我是你兄長,你這樣是大逆不道,也對,你連自己親兄弟的妻子都能搶,何況我這個表哥……”

    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薑梵離一把扔開他,“到底怎麽迴事?”

    獨孤曉理了理被他弄得淩亂的朝服,這才恢複了正經,用無比凝重的眼神看著他,“靜兒還沒醒!”

    “你有沒有聽我的話找大夫過來!”薑梵離一聽獨孤靜還沒醒,不由急紅了眼,“我說過她中了烈性迷藥和合歡散,藥性還沒散去……”

    獨孤曉更加火大,“她是我妹妹,我比你更關心她,你一走我就找了大夫,迷藥合歡散都一一解了,可她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母親都急哭了,我倒想問你,究竟怎麽迴事,之前她還好端端的,怎麽一晚上就變成了那樣!”

    “她的奶娘有問題!”

    “我當然知道,今早隻顧著給靜兒找大夫,等想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失去了蹤跡!”獨孤曉有些煩躁的撐開折扇,搖了搖,又煩躁的合上,“你說清楚,到底怎麽迴事?”

    “昨夜,我聽人來報說靜兒去了奶娘的房間,一直沒有出來,我不放心又不能驚動其他人,壞了靜兒的名聲,隻得親自找了過去,哪知那裏設置了九曲黃河陣的變陣,之後又遇到黑衣人偷襲,被他引到了地道裏,我順著地道進了靜

    兒的閨房,這才發現她不僅喝了迷藥,還中了合歡散,我也著了道,想來那香裏混了合歡散,我在與黑衣人打鬥的時候催動了內力,讓藥效加速發作,這才……”

    獨孤曉臉色一變,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不是說你和靜兒什麽都沒有嗎?”

    薑梵離的臉色也不好,“什麽都沒有,我正想做什麽的時候,就被人捉奸在床了!”他的語氣裏不無惋惜,聽得獨孤曉更加火大。

    “你還想有什麽!”

    薑梵離連忙轉移話題,“好了好了,不說這些沒用的,我讓落秋看看!”

    “動作快點,要是靜兒有什麽事,我要你好看!”

    薑梵離顯然對表哥兼大舅子時不時威脅的態度不滿,不由反駁了句,“她都是我的妻子了,出了什麽事我自然照顧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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