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沉靜,獨孤靜臉上的青色漸漸退去,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手上的傷口已經被白布包好,掩在寬大的袖中,床,單也被賢良淑德換過,血腥味淡得不細聞幾乎聞不到。

    小刀推開門進來,就見床,上並排躺著兩個人,自家主子神色恬靜而滿足,顯得睡得極好,倒是一旁的小姐顯得有些虛弱。

    不過沒關係,睡醒了精神就好了。

    雖然皇帝將小姐指婚給平王,但他私心裏還是覺得自家主子和小姐最配,隻希望這混亂的局勢快點定下來,到時候小姐就不用嫁給平王了。

    他輕輕的退出內室,正要走,就被自家主子熟悉的聲音叫住,“小刀,靜兒什麽時候來的?”

    小刀見他沒有責怪之前給他放藥的事,鬆了口氣之餘,又高興起來,看著一旁睡得安祥的獨孤靜,壓低聲音眉開眼笑的迴道,“來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了!”

    “嗯,知道了!”星眸中閃過一絲溫柔,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抑鬱,“你先出去備些飯菜!”

    “好叻!”小刀大概是太歡喜,以至於學著跑堂裏小二的強調唱到,“您稍等,馬上就好!”

    唱完,轉身就跑,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衝薑梵離曖昧的眨眨眼,在他即將動怒之前飛快的掩好房門。

    房間裏隻剩下兩人,獨孤靜唿吸均勻,睡得格外香甜,薑梵離隻是緊緊的看著她的睡顏,什麽都沒做,甚至什麽都沒想。

    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隻是看著她就這樣滿足了呢?

    小刀在外麵等了很久,一直沒聽到薑梵離的傳喚,看看天色已近午時,不由有些擔憂,依著主子的脾性,小姐沒吃他是不會吃的,關鍵是他可是早飯都沒吃就被放倒了呢!

    湊近門壓低聲音問道,“殿下,您可要先吃點?”

    “不用了,你先下去休息,我等靜兒醒來一起吃!”

    早知道這樣,小刀莫可奈何的直起身子,“是,奴才告退!”

    期間小刀又來了兩次,獨孤靜依舊沒醒的跡象,別說是薑梵離,連小刀都開始懷疑了,獨孤靜從來不是嗜睡偷懶的人,像這樣昏睡更是從未有過。

    “靜兒,靜兒!”薑梵離實在不放心,隻好試著叫醒她,可饒是他喊了幾次,她都渾然未覺,直到狠下心用力拍打她的臉,她才茫茫然的轉醒,看清他的臉時鳳眸一亮,蹭的一下坐起,“你醒了?”

    薑梵離神色複雜的點點頭,

    “醒了一會兒了!”

    “那就好,你長久沒有好好休息,小刀都擔心得向我抱怨了!”獨孤靜剛要笑,猛然發現臉疼,摸著臉疑惑的叫道,“我的臉有點疼!”

    薑梵離的眼神更加深沉,看樣子她對剛才的事情全無知覺,普通人遇到那麽大聲音的叫喊早醒了,何況她是習武之人,比平常人感官敏銳得多,沒理由那麽長時間才醒過來。

    “我喊了你很長時間了!”他說,看著她的目光帶著絲絲銳利,“你是不是哪裏不對勁,是不是皇上對你……”

    看來是蠱發揮作用了,獨孤靜極力忍住想用縮手的動作,笑道,“皇上不過是逼我嫁給薑梵歌罷了,能對我做什麽,我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他不是少了鉗製你們的籌碼?”

    她分析得很到位,但是薑梵離還是覺得哪裏不對,“把手給我!”

    獨孤靜柔順的遞上右手,故意將話題移向兩根手指,“還是沒有知覺!”

    薑梵離探了探她的脈象,除了體溫偏低,身體有些虛弱,沒發覺任何異常,又見她突然提到被廢的兩根手指,不由悲從心起,滿心隻想著安慰她,再也顧不得懷疑了。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要去漠北的事嗎?”

    獨孤靜見他被轉移了注意力,心中暗喜,“記得,你說想將漠北的鷹王射下來呢!”

    臉上的笑突然一僵,張氏的話突然迴響在耳際,“雪山狼,浣溪鬼,南疆鹿……漠北鷹,漠北鷹!”之前聽張氏說,她還沒什麽感覺,可到了現在,突然心底生出幾分恐懼,這些東西絕對是世間少有之物,卻偏偏讓她見到了,這預示什麽?她不知道,隻知道絕非好事!

    薑梵離見她臉色蒼白,“你是不是不舒服?哪裏,我去叫太醫!”

    獨孤靜一把拉住他,別過視線小聲的解釋,“我隻是想漠北的鷹王多兇猛啊,哥哥要去射它豈不是很危險!”

    “哦,原來靜兒是在擔心我,要是實在不放心,我們一起去,兩個人就沒事啦!”薑梵離暢快的笑道,見她如此擔心他,心情確實大好。

    “我才不會去那麽個地方,見個什麽鷹!”但這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免得壞了氣氛,“皇上的壽誕都過去了,也就不用冒險射鷹王啦!”

    提到皇帝,薑梵離臉上的表情淡了幾分,“射鷹又不是為他,我們談我們的,不說不相關的人。”他極少露出這樣顯而易見的厭惡表情,顯然是對自己的親身父親十分不喜

    。

    未等獨孤靜迴答,他已經先一步轉移了話題“我從師父那裏得知,漠北有一株珍稀的藥草,叫荊棘草,長在沙漠,附近有鷹王出沒守護,不讓其他動物染指毫厘,荊棘草能在寸草不生的沙漠生存,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能修複經脈!”

    獨孤靜神色複雜的伸出手,“你是說我的手有希望了?”

    “嗯,一定可以醫好的!”薑梵離肯定的答道,雖然師父說隻有十分之一的希望,但無論如何他都要試試。

    “嗯!”她清淡的笑笑,並未見薑梵離預料中的狂喜,他不由摸摸她的腦袋,“怎麽,能醫好手指不高興嗎?”

    “沒有!”獨孤靜搖搖頭,斂下心底的複雜,“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醫好手,一時百感交集!”

    努力揚起一抹笑容,今天之前這一直是她心頭壓的一根刺,但現在,醫好了手卻沒了命又有什麽用!

    身中蠱毒,她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姑姑中蠱,幾日後發作瘋癲嗜血,隨意殺人,她呢,又會怎麽樣,是不是也會濫殺無辜?

    右手廢了也好,不能拿劍才能將殺戮降到最低。

    薑梵離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啊,總是想得太多,放心,凡事都有我和你哥哥在後麵罩著,誰敢動你一根毫毛?”

    獨孤靜似乎真的被他逗樂,不再想其他的事情,“你這樣子就像個惡霸,和小時候一樣!”

    薑梵離急忙爭辯,“你冤枉我,我早改了!”

    獨孤靜正要諷刺他幾句,小刀再次過來問是否要開飯,正巧她也餓了,索性留下吃了個最早的晚飯。

    又過了兩天,皇後從隔離的地方放了迴來,迴到未央宮的第一天,獨孤靜就去看望。

    她的神誌已經正常,隻是氣色再也恢複不到原來的水準,看著好似蒼老了幾歲,獨孤靜看著她不由悲從心起,“姑姑,你受苦了!”

    “我還沒死,你哭哭啼啼的做什麽!”皇後嗔怪一聲,轉頭對一旁麵生的宮女命令道,“讓廚房將獨孤小姐最喜歡的花生酥端上來!”

    那宮女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

    皇後看著她小跑離去的身影,抱怨道,“新來的總是礙手礙腳!”

    獨孤靜卻不想看著她打哈哈,“姑姑,我知道他們是皇上派來監視你的,我什麽都知道,你過去沒有將我當小孩子,以後也不要!”

    “你這孩子,姑姑

    好不容易想疼你一下就這樣,所有人都說你像我,其實不像,當年的我嬌養在閨閣父母疼寵,哥哥嗬護,嬌慣得跟朵花似的,我什麽都不想,整天吃喝玩樂,心裏明白天塌下來都有父親和哥哥擋在前麵,不用我操半點心,隻是後來入了宮,物是人非……”似乎想起不願提及的往事,她轉了話題,“你被哥哥嫂嫂養得跟個假小子似的,哪有大家閨秀的嬌弱!”

    獨孤靜被她的形容給定住了,這是十五年來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她是假小子,還真的消化不良。

    “明天就是你及笄的日子,及了笄你的婚期就近了!”這個話題無疑是沉重的,但皇後根本是隨性慣了,想到什麽說什麽,尤其是在自己人麵前,更是本性畢露。

    “婚期要看皇上的意思,不到最後一刻什麽都說不準!”

    “不錯,就要有這種心態!”皇後讚許的點點頭,“怪我大意了,才坑了你,為了替我解蠱,你才會和那個賤人,那個人做了交易,將自己至於進退維穀的境地……”

    “姑姑!”獨孤靜打斷她,心中卻委屈得想哭,她現在是什麽境地,可以嫁給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她卻要任由別人搶了她的身份與她的心上人在麵前恩愛纏綿。她無法說出身份,進無可進,更無法悔婚讓一切迴到原點,退無可退。

    “我們是一家人,說什麽怪不怪的,如果是靜兒不小心著了道,姑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救我的。”

    皇後看著她臉上努力揚起的笑容,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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