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驟然炸開了鍋,除了少數早知內情的人,其他人皆是震驚之色。

    “那是……”

    “神獸麋鹿的鹿角,我曾在一張畫上見到,就是這個模樣!”

    “真的?”

    “是真的,一模一樣,三皇子真是有福之人!”

    “哦?怎麽說?”

    “那神獸麋鹿隻在傳聞中出現,傳說隻有天命之人才能有幸遇到,這說明什麽?”

    “哦……”

    “還有啊,那麋鹿的鹿角更是仙丹般的寶貝,傳聞服之可延年益壽,永保安康!”

    “原來如此,三皇子果然非常人!”

    反應最大的當屬張氏,雖然早有準備,她還是臉色蒼白如紙,“雪山狼,浣溪鬼,南疆鹿……都應驗了,都應驗了……是不是靜兒真的會……”

    頭腦中猛地閃過老和尚的話,“此女將壞倫理,亂綱常,弑君父,半生坎坷,福禍難測!”

    不會的,不會的,她的靜兒一定不會的……

    身後的貌全看到她情況不對,焦急的問道,“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迴去休息!”

    獨孤釗也注意到她的異常,淡聲說道,“不舒服就迴去!”

    盡管如此,張氏還是沒有錯過他星眸中的那抹擔憂,笑著搖頭,“老爺,沒事!”

    同樣臉色不好的是獨孤靜,她聽著四麵八方的讚歎聲,再看著場中那隻簇擁在繁花錦繡中的鹿角,隻覺得失去的兩隻手指又開始莫名的痛了起來,一如從麋鹿身上跌下那刻聽到的骨指崩裂聲,深深的刺入她的腦海,在心中不斷的重複著。

    “靜兒!”獨孤曉擔憂的喚她一聲,“你的臉色很難看!”

    獨孤靜迴過頭衝他笑笑,那笑容異常慘烈,她囁嚅著嘴角,將殘疾的右手捧至胸前,“哥哥,那隻鹿角是我砍下的!”

    獨孤曉渾身一震,他隻以為她是不小心從林中滾下,才落了一身的傷,斷了兩根手指,生怕觸及她的隱痛,也不敢深問,沒想到事實竟是這樣,心上人拿著自己用手指換來的成果,攬著別的女人,她該多難受啊。

    “我們迴去!他們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我們不奉陪了!”

    獨孤曉反手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就要離席。

    獨孤靜坐著不動,獨孤曉拉不動她,不由迴頭,正要罵兩句,卻見她用一種近似解脫又近似絕

    望的眼神看著他,“哥哥,我準備放棄!”

    場中的歡慶還在繼續,皇帝欣喜的聲音異常刺耳,“皇兒真有孝心,你可立了兩件大功,想要什麽賞賜?”

    然後是薑梵歌熟悉的聲音紮進耳脈,“多謝父皇賞賜,兒臣不敢居功,能獵到麋鹿,有珍珠一半的功勞。”

    獨孤曉聽著場中的對話,低聲問道,“你想通了?”

    獨孤靜沒迴答,繼續聽著場中持續的戲碼,“皇兒能得到如此能幹的紅顏知己,真是大喜一件,如此,朕也風雅一番,來個雙喜臨門,靜兒!”

    皇帝一聲“靜兒”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從座上站起,臉上掛著淡然的笑容,斂衽壓身行禮,“臣女獨孤靜拜見皇上!”

    蘇瓔珞看著皇帝的表情,再看著這古代標準的大家閨秀,杏仁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轉瞬即逝,又是賜婚的戲碼!

    獨孤靜越表現出得體淡然,皇帝越是心下不快,“聽你姑姑說,再過十天你就及笄了吧?”

    “臣女謝過皇上垂愛,姑姑所言正是。”

    “哈哈,轉眼間靜兒已經長得這麽大了,放眼滿京城也隻有當年的皇後能與你媲美!哎,可惜了,當初就不該放你出宮,瞧著被你父母養成了什麽性子,一板一眼的,不好不好!”皇帝瞪了不遠處的獨孤釗夫婦一眼,頗有幾分嗔怪的味道,惹得滿朝文武的臉色又是變了幾變,皇帝這是何意,捧高三皇子不就是打壓獨孤釗一派嘛,可是對待他們怎麽又是這樣一副親昵的表情?

    獨孤府的人很淡然,被瞪的獨孤釗和張氏隻是屈身告了個罪,就恢複了之前的淡定模樣,一點惶恐的表情都未曾表露出來。

    獨孤曉也很淡定,一手拿著酒杯,目光平靜的直視前方,獨孤靜更是平靜得近乎冷漠,眼瞅著薑梵歌和別的女子舉止親昵,都能麵不改色,目不斜視。

    獨孤府的人到底是好樣的,那個稱病沒來的女人也是好樣的。

    他到底心裏不舒服,好不容易自己最中意的繼承人成熟了,能夠獨擋一麵,他豈能再受製於人,處處對他們陪著小心!

    “說起來朕還記得你當年拉著朕的手,嚷嚷著要嫁給你三表哥呢!”

    此話一出,空氣頓時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獨孤靜的身上,有幸災樂禍的,笑話她枉自標榜大家閨秀,小小年紀就思慕男子,有恨鐵不成鋼的,惱怒她居然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有擔憂的,

    擔憂她現在的處境……

    獨孤靜萬萬沒想到皇帝已經連最後一絲情麵都不給她,心底失望之餘又帶著說不出的惱恨,恨自己當年太小太傻,錯把狼心當好意。

    深吸口氣,壓下所有的情緒,“看到皇上這麽久的事情都能記得,臣女真是又高興又擔憂!”

    皇帝看著她一副鬆口氣又擔憂的模樣,心底暗忖,這丫頭每見一次都覺得深沉一分,如今都會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了,他倒要看看這次她怎麽圓這個話。

    “哦?”皇帝挑高眉,“說來聽聽!”

    “皇上記憶好,說明身體安康,說明天佑我薑國,永享太平,隻是……”她故意頓了頓,用最不入流也是最好用的方式牽引著大家的注意力。

    皇帝似乎來了興趣,“隻是什麽?”

    “隻是母親費盡心思挑選的人參熊膽卻是用不上的,皇上身體這麽好,哪需要進補啊!”

    薑梵歌心一沉,她這是擺明了立場站在獨孤府那邊,一句“哪需要進補”,連帶著將他敬奉的鹿角也給貶了。

    與他相比而言,薑梵離就是欣喜了,他剛從入定中迴神,洗髓丹的功效被徹底的吸收,如今感覺筋骨極佳,內力提升了許多,正是耳聰目明,神清氣爽之時,在聽見靜兒的這句話,心情更是喜上加喜。

    能與薑梵歌分道揚鑣一直是他樂見其成的,更別提刻意打壓。

    在場之人沒有愚笨的,隻需幾個唿吸間就明白獨孤靜的意圖,皇帝也深知被她擺了一道,眼底閃過一道兇光,這丫頭不能留了!

    這是殺氣,武力修為高一點的,能夠感覺到,薑梵離心下一沉,他敢!要是靜兒少了一根頭發,就算他是他父親,他也要和他拚了。

    獨孤曉雖沒有他那般精湛的內力,但向來頭腦靈活,善於察言觀色,自然也注意到了皇帝泄露的那絲殺意,頓時心中火起,一念之間,皇帝的幾千種死法已經在頭腦中過了一遍。

    獨孤釗浸淫朝堂多年,比起兩個小輩要淡定許多,隻是睫毛動了動,再無其他表情。

    蘇瓔珞幸災樂禍的瞥了獨孤靜一眼,正要與薑梵歌說話,意外的瞧見他眼底的那抹複雜,心忽的一沉,所有的喜悅蕩然無存。

    看來這個叫獨孤靜的貴女是個難纏的角色,她得好好會會。

    就在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皇帝發話了,“靜兒真是嘴甜,以後誰娶了你可是有福了,你也快及笄了,以前

    的心意變了沒?”

    這個問題!薑梵離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此刻的獨孤靜是糾結的,說不變,那麽得嫁給薑梵歌,這是她過去的願望,也是現在所憎惡的,說變了,未免是在打自己的臉,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告訴人家,她獨孤靜就是一個會變心的女人……

    一時想不到主意,她索性掩嘴嬌嗔,“皇上,說什麽心意變了沒有?弄得靜兒好為難啊!”

    皇帝哪裏不明白她在拖延時間,但是這次卻是一點都不想放過她,“靜兒不必為難,隻要給個準話,心意變了沒?”

    他的目光簡直可以用咄咄逼人來形容,獨孤靜被他一逼,根本沒有時間多想,脫口道,“臣女的心裏可隻有五表哥一人,那時三表哥送了副畫著大雁的畫像給臣女,五表哥卻不準臣女收,還意圖撕毀畫,臣女一氣之下去您那裏哭訴,還放出不嫁五表哥,嫁三表哥的氣話,是靜兒胡鬧,說過後就忘了,不想卻讓您一直記掛著,靜兒有罪!”

    一席話下來,再次將薑梵歌拖入淤泥中,自古大雁為聘親之禮,送大雁這分明是意味表露心跡,那麽小就私贈畫像表露愛意啊,大家看向薑梵歌的眼神變了又變。

    事到如今,薑梵離反而冷靜下來,獨孤靜是什麽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她從來聰明,從來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做出最理智最明智的判斷,但她又太善良,太感情用事,一旦給予她足夠的時間,她就會細細的權衡,將所有事情都算進去,企圖在感情與理智間找到一個平衡點,而大多數時間,她都會先執著的選擇感情,然後將自己弄得滿身傷痕。

    如今,皇帝這樣逼迫她,反而讓她無法顧忌太多,直接做了最理智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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