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得異常艱辛,比起數月前的雪山之行還要驚險,那時雖山路難行,卻也隻是遭遇了雪狼襲擊與雪崩,不曾像現在這樣,一天到晚都處於極度恐懼狀態,死亡如影隨形,如蛆附骨,深深紮進每個人的神經,你不知道樹上攀爬的毒蛇蜘蛛何時會落在你的身上,趁機咬你一口,你也不知地上荒草中的蟲蟻哪隻會突如其來的襲擊你,甚至不知道那棵奇怪的草突然長出可怕的藤蔓,將你包裹纏住,甚至不知道你拾柴撿到的枯枝其實是條巨蟒……

    支持大家走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薑梵歌手中的那張地圖,森林裏看不到日落日出,隻能通過光線的明暗來感知晝夜的變化,越走下去,大家越沉默,到後來連話癆一般的羅翰也不再說話,每個人都緊繃著神經,目光專注而絕望。

    直到第四天的中午,眼前的視線竟然非比尋常的明亮,空氣中隱約帶著久違的熱度,第一次覺得這酷夏的太陽不那麽討厭。

    薑梵歌從地圖上移開目光,看著遠處的光亮,露出了數天來的第一個笑容,“我們到了!”

    眾人長長的舒了口氣,羅翰更是粗嗓門罵道,“終於到了,這見鬼的林子,老子恨不能現在就一把火燒個精光!”

    白霜笑著揶揄,“你現在放把火試試,看能不能燒起來!”

    戚風走過來,雙手抱胸,下巴微抬,“你別逗他了,這林子轉秋的時候可以試試,現在是絕對燒不起來的!”

    羅翰被他們搶白一番,也不惱,摸摸後腦勺,憨厚的笑笑,“是啊,我都糊塗了,這樹都是濕的,還真的燒不起來!”

    連從來寡言的莫南莫北也說話了,一左一右的勾住他的肩膀,“你要是準備防火,記得通知我們一聲,我們兄弟給你做個幫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空前活躍,大家似乎都有意將鬱結於心的壓抑給驅趕出去。

    薑梵歌側首看向一旁的獨孤靜,關切的問道,“阿九,累嗎?”

    獨孤靜笑著搖搖頭,薑梵歌的方向正好看到她眼底的笑意。

    “我已經讓南召著手找下蠱之人了,金蠶蠱不好養,即便在南疆,養的人也極少,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是誰下的蠱!”說到最後,他自己也底氣不足,這些天,南召確實在找養金蠶蠱的人,卻一直沒有消息,金蠶蠱是繼神蠱之後的第二大蠱,因為養育需要大量的金銀財務,平常人家不會養,隻在皇室裏有專門的人飼養。早在三百多年前,薑國誅滅當時的南疆王一脈

    ,金蠶蠱就此銷聲匿跡,想不到阿九居然中了這種蠱。

    過去他不知道金蠶蠱是什麽,如今知道了,他不免本能的猜測,阿九究竟是什麽出身?會有人花費如此大的代價給一個小小少年下金蠶蠱。

    揣度完後,他又不免開始擔心,找到下蠱之人希望渺茫,難道要阿九一生都帶上麵具,不能言語,不能見人?

    可是這樣殘酷的事實他卻是不忍心對他說的,“你放心,一定可以找到的!”

    獨孤靜衝他笑笑,繼續前行。

    就因為金蠶蠱幾乎絕跡江湖,她才編了這樣一個謊話,連她自己都差點忘記了,他卻還放在心上,不感動是假的,連帶著他眼底剛才一閃而過的猜忌也讓她不那麽如鯁在喉了。

    她一直理解,他們那樣的人會揣度,會猜忌,完全是出於本能。

    森林的盡頭是一片水潭,水波將陽光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四周青草茂盛,參差長著些不高的灌木,如同一個巨大的草原,眾星捧月的簇擁著這片水潭。正驚歎這美景時,遠處傳來聲聲鳴叫。

    戚風大喜,“是鹿!”

    眾人不由都麵露喜色,真的有麋鹿!

    “在那裏,它們在吃草,我看到鹿角了!”戚風指著水潭對麵的草地裏突然出現的幾隻鹿壓低聲音叫道。

    那些鹿似乎很靈敏,尤其是領頭一隻,猛然抬起頭來,目光直視他們所在的方向。

    那哪是鹿啊,分明是頭臉像馬、角像鹿、頸像駱駝、尾像驢的怪物!

    “那是鹿?”羅翰萬分嫌惡的眼神說明他不信,這長得其醜無比的東西是鹿?

    所有人都沒說話,連戚風待看清那些東西的長相時,也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獨孤靜卻產生了幾分莫名的熟悉感,小時候偷偷躲在哥哥書房看野史雜文,裏麵奇物篇裏就提到一種動物,叫麋鹿,像馬像鹿像驢像駱駝,卻又都不像,所以民間也叫四不像。

    正思考間就聽到薑梵歌刻意冷靜,卻依舊難掩激動的聲音,“這就是麋鹿!”

    眾人又驚又喜,想不到真有麋鹿存在,還被他們找到了,頓時個個摩拳擦掌,“殿下,怎麽做?”

    “聽我命令!”

    “是!”

    “莫南莫北抄到它們的後麵,將它們趕過來!羅翰,白霜你們備好迷藥,左右包抄,我和阿九正麵,戚風你在外圍,看準機會放箭!”

    “是!”

    剛布置妥當,那領頭的麋鹿突然仰天長鳴,掉頭往深林深處跑去,所有的麋鹿也停止吃草,隨著它消失在草地上。

    計劃失敗,薑梵歌也不惱,“果然有靈性!”

    獨孤靜聽著他豪邁大氣的聲音,不由想起傳聞,“隻有天命之人才能見到麋鹿!”心底頓時驚濤駭浪,莫非他真的是天命所歸,而姑姑,表哥以及相府孜孜以求的到頭來不過鏡花水月?

    這一刻長久隱藏在心底的痛苦糾結再次爆發,她是不是很自私很自私,為了自己的感情,拋棄親人,拋棄家族,眼前仿佛浮現父親盛怒的臉,“你不配做我的女兒,不配姓獨孤!”

    她雖是相門嫡小姐,卻自小待遇與公主相差無比,比起陰晴不定的皇帝,她備受親人寵愛,無論物質,精神,教育上都得到了普天最好,這些東西,都是家族賦予她的,可是她呢?在享受了一切後,翅膀硬了,竟然幫助外人對付家族……

    猛然間她對自己產生了強烈的自棄感,抑鬱之氣鬱結於心,難以派遣!

    “想什麽呢,走吧!”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抬頭一看,正是薑梵歌,他笑道,“現在麋鹿進了林子,沒辦法對付,明日等麋鹿吃草的時候再過來!”

    獨孤靜後知後覺的應了聲,依舊精神恍惚,薑梵歌不由擔心,“是不是不舒服,我去找白霜!”

    獨孤靜急忙拉住他,衝他搖搖頭,眼神分外懇切,甚至帶著絲絲懇求,看得薑梵歌心頭一軟,“那好,我不去找了,你要是累了一定要告訴我,不能強撐著!”

    見他不再堅持,手緩緩鬆開他的手臂,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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