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馬車停了下來,成功的打破了兩人間的詭異氣氛。

    獨孤靜迅速起身,掀簾下車,一氣嗬成,動作極快,卻不失優雅端莊。

    流連在她身上的星眸倏然閃過一絲笑意,帶著些無奈,了然,以及濃濃的寵溺,久久未曾消散。

    三年未歸,薑梵離此番前來格外受歡迎,相比起來,獨孤靜這個正主反而被冷落了。

    獨孤靜幾次想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時候,偷偷溜走,卻總能準確無誤的被他逮住,繼而讓所有人注意到這位相府嫡長女的存在。

    毫無懸念的,獨孤靜被迫著陪著一眾人,聽他侃侃而談各國風情,剛開始的時候心不在焉,她滿心想的都是在未央宮聽到的那個秘密,後來漸漸被他風趣幽默的話語給吸引了注意力。

    從來都知道天下四分,薑國占其一,另有夏國,周國,姬國,那姬國便是老夫人的母國,如今的國主正是老夫人的侄子,姬翎。

    周邊還有一些遺落的隱世部落,也知另外三國風土人情上與薑國有很大不同,卻從不知竟然這麽有趣。

    比如,北方的夏國到了冬天,漫山遍野都是雪,深得地方可以到人的腰部,再北麵,有座巨大的雪山,山上積雪終年不化,人跡罕至,卻藏有很多的珍稀藥材,還有雪狼,雪貂等極具靈性的動物。

    西邊的周國,尚武,民風開放彪悍,聚眾鬥毆,私定終身,搶婚等在薑國看來大逆不道的事,在那裏也被律法所允許,成為當地美談。

    南邊的姬國,婉約中帶著儒雅,當地人性情溫婉,頗有智慧,卻獨獨少了幾分血氣,煙雨蒙蒙的南國,山清水秀,養出的男子也膚如滑酯,身段纖細窈窕,若是扮起女子來,真正是驚豔得雌雄莫辯,比女子還窈窕幾分,以至於那裏有不少南風館,專門豢養這些美少年。

    心漸漸飛出了胸腔,飛到了天空的最高處,一種走出去,看遍大好山河的想法前所未有的充斥胸腔,熱烈得幾乎要爆裂開來。

    她無法抒發這種感情,便將殷殷切切的目光看向正中俊美無匹的少年。

    時間很快過去,薑梵離再親也是外男,何況還是皇子,沒有足夠的理由不能留宿官員府中。

    與長輩見過後,薑梵離又被獨孤釗父子找去,在書房談了半個時辰,這才在黃昏後辭去。

    獨孤靜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正想過去對他傾訴衷腸,卻又被獨孤釗橫插一足,說什麽君臣

    之綱的,硬是要親自將薑梵離送上馬車。

    獨孤靜站在院中,三道身影從她身邊穿過,誰都沒有迴頭看她一眼。

    獨孤靜滿心的話語無法訴說,呆愣愣的站在那裏,心裏無端的泛起絲絲不舒服,片刻,又覺得這不舒服實在來得莫名其妙,失笑的搖搖頭,甩去那突兀的情緒。

    抬頭間,中間一人迴頭,嘴邊泛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正如無數次般,他的笑依舊有著春風化雨般的神奇力量,成功的安撫了她,讓她瞬間忘卻所有煩惱。

    那一刻,獨孤靜突然升起一種想法,就算命運不可逆轉,今後漫長的人生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可以忍受的事吧!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她猛地一震,驚得自己都變了臉色,怎麽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她不是對薑梵歌一往情深,怎麽可以這樣輕易的妥協,輸給命運?

    被這樣亂入的情緒一弄,獨孤靜再好的心情也消失殆盡。

    獨孤靜沒有獨立的書房,卻又有龐大的學習任務,所以獨孤釗在她的房間裏單獨隔開一間作為書房,供她業餘讀書學習。

    而獨孤靜待在房間的大部分時間也是在書房度過,那裏應有盡有,所以,她很輕鬆的就找出一張地圖,圈出了老虎口的位置。

    京城以南的一處峽穀口,外寬內窄,兩麵都是高地,若是有人在高地上埋伏擊殺,經過峽穀的人必死無疑。

    這是姑姑的想法!

    獨孤靜不想阻止,可是一想到那樣絕美清秀的少年頃刻間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心底又是說不出的難受……

    她明白這樣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家族和薑梵歌之間立場對立,早已是你死我活的死結,憑她一己之力,根本就是蚍蜉撼樹。

    道理上她什麽都明白,可是情緒上,她到底不是個能夠自製的人,尤其是自己關心且傾心的人,她更是豁了命的要保護。

    她換了身衣服,留了書信後背著琴偷偷的從後門離開。

    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忐忑間又有些興奮,她曾經無數次崇拜戲文裏獨步天涯的俠士,如今自己脫去了廣袖流仙裙,玄衣束身,做著江湖女子的打扮,迴想過往十幾年雍容富貴的生活,恍如隔世。

    兩天不眠不休的趕路,她終於趕在第三天到了老虎口。

    遠遠的就聽到峽穀口傳來的廝殺聲,她心神一動,從疾馳的馬上抱琴飛下,動作利落漂亮,她卻顧不得自喜,全副注

    意力都洛在了聲音的中心。

    雙方廝殺已進入尾聲,看著身邊不斷倒下的隨從,絕望感從薑梵歌的心底升騰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堅持多長時間。

    這些年,他步步為營,算計了所有,卻在真正強大的實力麵前不堪一擊,這一刻,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過往那些自己苦心孤詣,沾沾自喜的算計,都不過是那些人眼底不入流的笑話,而他們根本就樂於看戲,不屑於理會。

    等到他們終於端正了心思,稍稍一出手,便打得他沒有還手之力。

    身上也被劃過幾道口子,死亡前所未有的接近,他毫不懷疑,自己下一刻就會成為腳邊的一個,永遠的消失於那些人前。

    那一刻,頭腦中閃過很多片段,無數人臉從眼前晃過,他想得最多的反而是那個女人,那個總是一副漫不經心,一切都不放在眼底的女人。

    他是她的仇人,深深恨著她,恨不能將她踩在腳底,狠狠踐踏,卻又在她一眼看過來時,心跳如雷,被瞬間剝奪了唿吸。那樣的女人,慵懶又高傲,即便自己這個仇人之子,對她最有威脅的人之一,在她眼底也不過是卑微的存在。

    他絕不承認,比起恨他殺了他印象不深的母妃,他更恨的是她這種不在乎,對他完全不在乎!

    “殿下,小心……”一隻胳膊狠狠的推開他,倒地的那刻,他聽到皮肉穿身的聲音,鮮血撒了他一臉,滾燙炙熱得如同翻滾的沸水,灼燒著他的皮膚。

    頹然的身影在他麵前倒下,那是個和他一般歲數的男孩,他不認識他,他卻這樣為他而死,這是那個人給他的人,武力高強,絕對衷心。

    看吧,他算計得這樣準,為防萬一,帶足了人馬,而且是絕對得武藝高強,忠心耿耿的人馬,以為萬無一失,可以順順當當的迴到京城,站在那個女人的麵前。

    可是,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一切都不過是個笑話。

    那一刻,他真的想笑,一把程亮的利劍裹著勁風破空而來,他已經不準備躲了。

    他帶的人都死了,剩下他一個,無論如何都迴不了京城。

    劍在胸前三寸的地方突然偏了方向,接著黑色的陰影從眼前飄過,落在了不遠處,發出一聲悶哼。

    他止住笑,訝異的張大雙眼,看著眼前纖細的少年。

    少年玄衣束身,臉被一張笑麵閻羅的麵具遮住,看不清容顏,惟獨那雙眼睛,瀲灩如水,看向他時,波光乍現,

    似泛著無限風情。

    薑梵歌正疑惑,他們是否認識,少年已經一把拉過他,腳底生風的往外衝。

    身後的黑衣人迅速反應過來,大波的衝殺過來,獨孤靜突然使力,將薑梵歌往外送出幾丈的距離,自己則轉身,以纖弱的身軀擋住黑衣人的前路。

    黑衣人的氣勢絲毫未減,一個個揚刀準備將她亂刀砍死。

    獨孤靜利落的從身後解下九弦琴,施了內力撥弄起來。

    她的手法嫻熟,琴弦在她的指下匯成了一首從未聽過的曲子,飄飄蕩蕩的散落在空氣中。

    那曲子很好聽,卻又很奇特,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卸下所有心防,全身放鬆。隨著樂曲的流瀉,周遭的殺氣消散於無形,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也在漸漸遠處。

    “不好,這琴有古怪!”一人最先反應過來,惡狠狠的瞪了獨孤靜一眼,橫刀就砍過來。

    獨孤靜沒有防備,慌忙躲過,卻也讓他近了身,砍到了後背。

    那人一招不成,又要出手,看著周圍人慵懶放鬆的模樣,不由怒極,“大家都清醒一下,這琴不對!”

    “有什麽古怪,很好聽!”

    “我的傷不疼了!”

    ……

    後背火辣辣的疼,獨孤靜又加了一成的內力進去,那人才聚集起的殺氣再次被化解,整個人如同被度化的使者,和善慈悲。

    見他如此,獨孤靜不由長長的鬆了口氣,抱著琴一個跳躍,身體就落在了薑梵歌的麵前,拉起他就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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