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副模樣的砂金,辻雨有一瞬的出神,這個模樣的砂金對他來說已經十分陌生了,但他也並不是沒有見過。


    第一次見到這副模樣的砂金是在他剛來到公司總部不久時,那個時候的砂金還是一個瘦弱的少年,雖然穿著得體的西裝,卻也難掩他身形的單薄。他的身形與周遭的人格格不入,無論走到哪裏都會被人多看兩眼。


    他脖子上的奴隸編碼更是格外醒目,他是被公司判了死刑的罪人,這不是什麽秘密,隻不過更多的人選擇沉默,或是無視。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在辻雨帶著他來到食堂時,就碰到了接手過他案子的管理人員。


    那人在食堂看到砂金的那一刻,眼神嫌惡中混雜著明顯的輕蔑,他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聲音平靜,卻一字一頓的對眼前的金髮少年宣洩惡意:「真不知道上麵是怎麽想的,竟然會讓騙子的後代來和我們一起工作,」他看著砂金笑了笑,「怎麽,是要稀有物種展出嗎?畢竟全宇宙就剩你這麽一個埃維金騙子了。你這雙眼睛,倒是挺有價值。」


    那個時候,砂金就露出了與現在如出一轍的眼神。


    那是一件不好的迴憶,可那個時候的砂金卻比任何時候都符合他當時的年齡,但隨著時間的變化,從容的微笑就像焊在了砂金的臉上,也讓辻雨覺得砂金離那個孩子好像越來越遠。


    他偶爾會懷念起那個時候的砂金,但緊接著就會唾棄自己,因為那個時間對砂金來說都是灰色的迴憶,可現在辻雨終於明白了,他懷念的不是經歷過不幸的砂金,而是那個稚氣未脫,能讓他讀懂的卡卡瓦夏。


    有時候辻雨也會覺得,他這旺盛的保護欲會不會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一廂情願的將砂金當做一個需要保護的孩子,可處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辻雨仍舊這麽做了。在發現砂金沒有任何牴觸的意思後,他竟然就這麽一直堅持了下來。


    現在又一次看到了砂金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的模樣仿佛與兩三年前的那個少年完全重合了,他的表情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


    辻雨下意識的做出了和當時一模一樣的反應,他的手腕輕輕在砂金的手中掙動,那扣著他手腕的手微微施加了一絲力道,辻雨卻不管不顧,直到輕輕牽住了砂金的手。


    隻不過,那時候的他是為了給予砂金勇氣與力量,這次是為了安撫。


    「沒關係的,砂金大人,這位是銀枝先生,他是純美騎士團的成員,我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


    辻雨覺得此時的自己有一種割裂感,他嘴上在介紹著銀枝,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的全部思緒都飄到了身邊人的身上。


    感謝工作,將他磨鍊成了一個可以一心二用的人。


    但是,真懷念啊,這種能讓人一眼看清他究竟在想什麽的砂金。


    不對,應該是可以讓他一眼看清的卡卡瓦夏。


    辻雨幾乎要控製不住臉上的笑意,卻還是勉勵壓製住了想要翹起的嘴角。


    不知是哪句話觸動了砂金,他臉上的敵意緩緩收起,怔怔的看著辻雨。


    這過分好說話的模樣讓辻雨驚奇的多看了他兩眼,並忍不住在心中感嘆道:這次是真的很好哄。


    緊接著,一個念頭開始在他腦內迴蕩。


    好乖!


    隻是一個簡短的念頭,但詭異的是,當辻雨再度將視線聚焦在砂金的臉上時,就看到自家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上司,臉色一點一點的黑了。


    辻雨:「……」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第9章


    看著砂金突然黑如鍋底的臉色,辻雨隻覺茫然,他下意識想向在場的第三人求救,一抬眼,卻發現對麵站在門口處的銀枝竟然悄無聲息的消失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砂金緩緩鬆開了辻雨的手腕,微笑著看著他:「銀枝先生已經離開了。」


    可怕的是,辻雨覺得他分明有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正好來說說吧,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辻雨直勾勾的盯著他,猶豫了兩秒,還是問道:「砂金大人,你為什麽不高興了?」


    砂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對於他的答非所問沒有任何多餘的表示,隻是別過了頭,低頭整理著衣服,「沒有。」


    辻雨小聲嘀咕道:「你明明就有。」不給砂金反駁的機會,他連聲補充道:「你睡了挺久,銀枝先生和我說……」


    突然,正在整理袖口的砂金抬頭看他,明明什麽都沒說,辻雨卻從那雙漂亮的雙色眼睛裏感覺到了控訴,於是他立刻絲滑改口:「我聽說……因為憶濃度過高昏迷,其實挺耗神的,所以在你睡著的時間,我給你做了點吃的,先來吃飯吧,然後我告訴你之前發生的事情。」


    砂金的表情終於有所緩和,可還沒等他徹底放鬆下來,辻雨就見他又切換上了有些戒備的神情,「銀枝先生吃了嗎?」


    辻雨本能的將腦袋搖成撥浪鼓,「沒有,我隻做了砂金大人你這份的。」


    說完,連辻雨本人都有些震驚。


    ……奇怪,他到底為什麽會下意識的這樣作答?


    砂金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跟著辻雨來到了生態艦上的餐廳。


    直到在餐桌落座後,砂金都有種不真實感。他對這份新能力還有些無所適從,每當辻雨開口時,他的心聲總會在砂金的腦內直接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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