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人生竟還有些相似,都有一段必須跨過去,不跨過去便人生盡毀的坎坷。


    說是三年前,但他是被家裏隱瞞了一段時間的,實際大一那年家裏頂樑柱就塌了。


    那時候也體會不到酒肉朋友的真正含義,直到爸爸徹底倒下,他一夜之間從朱門滾到馬路牙上,才終於體會到「酒肉朋友」這四個字有多現實殘酷。


    原來情感可以虛假到如此境地。


    全都跟說好了似的遠離了他。


    人潮退去,發現留在他身側的人隻剩下了林霽。那一刻,他才體會到了林霽的可貴。


    渾渾噩噩了好些天,才在媽媽的痛哭聲中振作起來,就算搭上他一輩子的自由。


    可三年間的學業壓力,同學的白眼,曾經稱兄道弟的迴踩嘲弄,肩上的債務,以及不能停下的工作,一停下就會焦慮的精神狀態,一度到了吃褪黑素才能入睡,頭髮大把大把的掉,有時候會躲起來哭,想著一了百了得了。


    人生原來可以苦成這樣。


    林霽也無能為力,隻能在他的生活上提供幫助,為了他能方便打工,在外租房讓他一起住,負責一日三餐,生活用品等。


    他想過輟學把所有時間都用在掙錢上,多掙一些就不用讓林霽也跟著負擔變重。


    但林霽死活不同意,如果他不好好完成學業,就和他絕交。


    甚至還給他推薦很不靠譜的小妙招。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看帥哥,看各種帥哥。然後看帥哥們演的電視劇和電影。對了,那個短短一年就憑藉一部人性電影晉升成影帝的男人,超級無敵巨無霸帥,而且演技還賊拉好。 」


    林霽說著,把平板裏一張海報對著應星河,「你看,是不是很帥。」


    他那時候哪裏有興趣看人家帥不帥啊!


    別說帥哥沒興趣,美女都沒興趣,他敷衍地瞄去一眼,準備去洗澡。


    結果卻被海報上的文字吸引——


    《橋洞下的逐光》


    他這才把目光移向這五個大金字上方的男人。


    整個蓬頭垢麵,唇瓣還有破口,身上灰色t恤打了好幾個補丁。不過這些倒意外突出了那對眼睛,深邃卻明亮,帶著一股目的明確的攻擊性,以及幾分追逐希望的感覺。


    的確很帥,即便這麽糟糕的妝造,也無法掩蓋的帥。


    「這什麽?」他當時問。


    「他就是因為這部電影獲獎的。演技絕到根本不像演得。講的是一個底層人物在少年時期經歷父母先後離世,他帶著妹妹相依為命,妹妹又過三年生病離他而去,導致失去人生動力,最後完成自我救贖的故事。


    整部影片出現了很多人,就像這個社會所有不公的一個縮影,搶占他房子導致他流浪的親戚,被流浪狗叼走本就不多的晚餐,剋扣他工資的老闆……


    沒有歌頌苦難,也沒有美化苦難,主人公到最後都還生活在社會的底層,但他後麵打跑了搶占他爸媽房子的親戚,因為沒有學歷被剋扣工資,就打零工用掙來的錢買教材在橋洞下自學,還養起了流浪狗……」


    「你猜主人公為什麽搶迴了房子,還住在橋洞下?」


    應星河搖搖頭。


    「嘿嘿,自己去電影裏找。」


    應星河沒有再問,之後花了三天,用拚湊的時間看完了那部電影。


    他沒有被故事裏主人翁的感動到,為什麽沒有去住房子。


    是因為他一直在那等一個人,那個給了一定動力去逐光的同病相憐的人,最後自然是沒等到的。


    他倒是被他眉眼間始終都流露出的那股子對生活的希望,不管有多苦難都充斥著希望的感覺所吸引。


    演技的確很好,觸動了另一個「劇中人」。


    希望,多麽常見的一個詞。


    「所以,我們這種還沒被定義的大學生,怎麽能輕易言敗,我們的人生可是還有無限可能的,相信自己。」


    之後,他會主動和林霽一起去電影院看葉移舟的電影。


    他想看看他其它電影的眼神戲裏,是不是還有那一束奇特的光,隱藏在希望之下的,不易發現的,就像演員自己靈魂中自帶的。


    沒有,似乎隻留給了那個角色。


    隻屬於那個角色。


    窗外的汽笛聲嘈雜,葉移舟的聲音卻顯得異常沉靜,靜如無聲之地短暫地恢復了下生機,「所以,你該有更好的生活。」


    應星河這下終於明白問題癥結出現在了哪裏。


    「但淋過雨的人,才懂得如何為對方撐起雨傘不是嗎?」


    移舟他雖然看起來很自信很成熟穩重,但內心深處其實是自卑的。人越缺少什麽,就會越要讓自己看起來像什麽。


    「少爺,醫院到了。」


    司機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葉移舟卻沒任何反應。


    應星河看了一眼,輕輕抱了下他才下了車。


    「那我先去探望我爸媽,事後我們再聊。」


    一個平平無奇的擁抱,突然就讓一193大個,沒能忍住那股酸澀,滾了一滴淚下來。


    隨著車門的關上,他身子往後一靠,大手附上眉眼,沒了動作。


    指尖也似乎染上了濕意。


    直到車子來到下一站。


    他才如行屍走肉一般忘了戴墨鏡口罩,直接進入拍賣機構。


    因為提前和銀行預約了大筆金額轉帳,所以很順利地刷錢成交,拿走他給應星河拍下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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