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爺也沉默了下去,一個爭鋒天下之時,順手便可以剪除的羽翼與殘黨,和一座被稱之為天下雄關的帝京之城。


    還有人數如海的真空教。


    孰輕孰重。


    這個位於上位的人不可能不知。


    陸笑年自然是有自信於這個籌碼能夠打動麵前這個多疑的王侯。


    這隻在於他是敢還是不敢。


    「本王答應你的要求。」


    「是我們互利互惠罷了。」陸笑年起身,與婆娑一併往外走去。


    忽然,福王開口說道:「陸公子。」


    「王爺何事?」


    「你長得像是我一個故人,不過……有感而發,應當不是同人,畢竟相去太遠了。」福王爺仿佛想到了什麽,又沉寂了下來。


    陸笑年低聲說道:「王爺若是沒有要事,在下便告退了。」


    福王揮了揮手。


    「將燈火滅去。」


    早有家僕將燈火熄滅,拉上了簾子,福王在黑暗之中靜靜地摘下了自己的麵具,他長舒了一口氣,他的聲音也漸漸變得年輕,他輕聲呢喃道:「青崖有白風,沽劍求長生,戚少城……世上居然還有與你這麽相似的人。」


    「自從天涯海月閣遠遁海外,隻餘下那麽幾個弟子往返人間,因你天地塌陷,仙山之路,就此斷絕,你自可以一死了之,坐化而去,可有的人卻是不行。」


    他重新戴上了麵具。坐在黑暗之中,猶如一尊不會動作的石像。


    黑暗籠罩在了這片區域,不留下絲毫的動靜。


    ……


    陸笑年走到王府之外,一旁的婆娑說道:「沒想到這位王爺身上居然有正統的道法法術,而且極為精深,師出名門。」


    陸笑年有幾分驚詫,但低聲說道:「這不是什麽稀奇事,周亭和周蓮都有傳聞,文治武功,均為上上之選,那時候兵荒馬亂,沒有點真本事,且不說能不能服眾,便是禦敵能不能脫困都難說。」


    婆娑搖了搖頭說道:「這和我說的是兩碼事,這位是正經道門出身,恐怕另有隱情。」


    陸笑年不再說話,他其實一直對身邊這位妖異化身的婆娑有戒備之心,而且婆娑到底如何,又潛藏在水底,他直覺一切都沒有婆娑說的那麽簡單。


    但又覺得,想不出破綻。


    「且不管了,皇帝還是王爺,不過是位置上擺個人偶,都有百姓萬民朝拜,這種人取決於他的位置,而並不是他是誰,我們隻要說動了他造反,到時候,站在一塊,那麽便是有蹊蹺,總能坐下來再商量。」婆娑一甩手說道。


    她這個模樣到底是有幾分少女的氣息,隻是許是往日見多了她殺人取肉這樣的殘忍場麵,於陸笑年麵前,婆娑紅顏還是骷髏並無分別。


    甚至他頭一迴看到婆娑殺戮的時候,本能地想要嘔吐。


    場麵實在太過血腥。


    他完全想不到身邊這個女子居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享受血肉的盛宴,而接受他人哀嚎般的崇拜。


    但偏生是無數人都覺得她是上天的使者,寧願為她獻上血肉。


    仿佛被她吃掉,都是一種恩賜。


    這是陸笑年完全不能理解的。


    「宗教便是這樣一個東西,他讓人相信根本不存在的東西,也讓人為之肝腦塗地。」她打了個飽嗝。


    陸笑年趕忙捏住了鼻子,皺著眉頭說道:「剛才吃得太飽了?」


    婆娑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我真都吃下去了?剛才吃完忘記吐了。」


    「嘁,女人。」陸笑年看著婆娑跌跌撞撞地走到一旁,而後大口嘔吐起來,不由得捏著鼻子,走到了巷子外頭。


    他看到不遠處正坐著兩個少年,正喝著茶,不知道談什麽事情。


    他在一旁看了一會兒,知曉其中兩人都是神通廣大之輩,便退了幾步。


    「怎麽鬼鬼祟祟的?遇上老相好了?」婆娑大大咧咧地往外走了出來,伸手還摸了摸嘴角的血跡。


    「沒,看到沈入忘和秦紈了,這倆瘟神在哪兒準沒好事。」


    「沈入忘這龜孫子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一拳就打在我的臉上。」


    「你當時那長相,就連我都想踩上一萬腳就更別提是沈入忘了。」


    「喲,你這是替情郎還嘴?」婆娑笑著說,還用手肘捅了捅陸笑年的胸口。


    陸笑年有些不耐煩,低聲說道:「瞎說什麽,用不用跟上去看看?」


    「自然不用,他們是福王世子那邊的,與這兒算得上不共戴天,我叫人盯著了,若是有消息即刻迴報便是,這裏魚龍混雜,想要趁亂摸上一把的人大有人在,我們得小心一些,免得出了問題。」


    婆娑判斷道。


    「還有,據說位於福仙鎮的黑廟已經消失了。」她幽幽然地說道。


    「他可能會來找你了。」


    陸笑年沉默了下來,而後低聲說道:「來便來,是時候見他一麵了,都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歲月。」


    婆娑看著身邊這個少年。


    相比於她曾經經過的無數日和夜,他的年紀並不大,隻不過是她生命裏的一個零頭。


    隻是在婆娑看來,少年的一切都隱約充滿了遺憾。


    婆娑隱約記得,最早的時候,她不過是一枚珠子,那是被不知名僧侶佩戴在胸前的珠子。


    那是替寺廟雕琢佛像的僧侶,在醒世宗這類的匠人與僧人很是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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