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步。


    可奇異的是, 青年仿佛對她的舉動無動於衷, 隻是伸手沾了幾點鮮血,然而放在自己的唇邊,嚐了嚐, 看不出有什麽動容的表情。


    「有很多事情, 在發生之前,我並不相信確有其事。」他低聲說著, 他的語氣平靜地可怕, 叫人感覺到一絲徹骨的寒意,相反的是他沒有絲毫絕望,不快,甚至是悲傷, 有的隻是淡淡的自責與不明的情緒。


    「對我而言, 尤其是你。」


    他看向蘆蓬之外, 而後淡淡地說道:「當年可真是玉樹臨風一少年。


    那時候, 我尚在圍獵場時候,依稀看到的人影確實與你別無二致,我有時候覺得人總不能如此膚淺,以男女來辨別一個人如何……


    可在我印象之中的它,非男,非女,盡態極妍,美不勝收,那是一個落入人間便要蒙塵,便要被人當做怪物的人。那是你,也不是你。」


    他不由得嘔出一口鮮血,他的傷很是重,但他好似完全無所謂一般,看著少女的容顏,他仿佛是放下了心中最終的執念,他原本並不愛笑,原本他以為,自己的笑容也是由這個少女緩緩喚醒。


    隻是到了此刻,他笑了起來,並不為誰,隻是為了自己。


    他伸手撫摸著少女如同瓷娃娃般的臉龐。


    仿佛是將笑容還給了她。


    「我還是慶幸有人能夠留下你,而不是讓我在漫長的冬日裏無所依,哪怕這個世間過於短暫了。」


    他想了想,而後開口問道:「其實,皇兄什麽都知道吧?」


    他望向帝都的方向,隻是舉目望去,並無盡頭。


    「他身邊有醒世宗和光耀白鶴觀的兩大高手,我動手雖然不見得沒機會,但得不償失。」少女伸手握住了王爺的手掌,對於她而言,這隻手哪怕隔了十幾年的歲月,也熟悉萬分,無數個夜,她枕著這隻手掌沉沉睡去。


    她沒有「心」。


    但不代表,她不明白「愛」。


    那是有人追求,為之付出靈魂,付出與之爭奪數十年的權力的東西。


    癡纏,可笑,叫人不可容忍。


    「我是一個自那場風雪之中就該倒斃的人,承蒙你們照顧,此生又在這世上苟延殘喘了這麽些年。


    我還你一顆以龍珠為核的肉身,這天下之大,縱橫來去,你盡數可去,便不必對這些人都動手了。多數是流落無處的可憐道士。


    我知道你原本便厭惡那具身體,他讓你無法四處行走,無法隨心所欲,如今你可以了,你走罷。


    不過,這筆帳,我替他還了,你和我,再無相欠。白陰陽,你我,恩斷義絕。」


    他瀟灑地大笑了起來。


    麵前的少女卻冷冷地望著他。


    「我為何要聽你的?」少女的言語天真又殘忍,她出手如電,一雙纖纖玉手已是分開周圍的道人們,直接刺到了青年的麵前。


    「我要你血債血償!」


    秦紈和沈入忘兩人後發先至,已是擋在了雲中郡王麵前,他們功力自是不弱,但白陰陽畢竟是龍珠之體,微微一震,已是將麵前三人震得倒飛了出去。


    沈入忘半躺在地上,摸了摸鼻子,流了鼻血,不由得對秦紈說道:「我……這娘們怎麽這麽厲害?」


    秦紈也摸了摸鼻頭,想了想自懷裏抽了條手絹遞給沈入忘。「擦擦鼻血。」


    「噢。」他乖乖地接了過來,還沒抹兩下,就一把塞進了懷裏。


    「過陣子洗幹淨了還你。」


    「你從前連褻褲都是我洗的,指望你洗手絹?」秦紈陰陽怪氣地說道。


    「你休得胡言亂語!」


    「哎?王爺,你去哪兒啊?」他話鋒一轉,剛才還和他一處的雲中郡王已是站起了身,他虛空一抓,已是一柄薄若蟬翼的長劍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仿佛迴到了從前的主人手中,這把劍發出一陣陣的鳴叫。


    「神劍有靈……」秦紈不由得說道。


    從沈入忘的衣服裏爬出來的羞羞,尋思爬到了他的腦袋上,趾高氣昂地說道:「這女人很厲害喵,可這個王爺很了不得喵。」


    「比我厲害嗎?羞羞。」


    「你不用魔功,你算老幾喵。」


    周步隨手纏了纏傷口,仿佛有赤金色的火焰在燃燒著他的胸口的傷,不過多久,他的傷口已是癒合,正冷冷地看著白陰陽。


    白陰陽款步而出,她衣袂翻飛,飄然若仙。


    「彈指光陰……你還真是不要命了。」


    「我和你說過兩不相欠,既然你先動手,那麽,之後便是算帳的時候了。」他長劍揮舞,兩人的身影已是交纏在了一處。


    兩個人的道法都已臻化境,隻是不知道為何,雲中郡王的姿態並不尋常。


    「他用的乃是燃燒生命的打法,和龍珠對抗,本就是一個極為困難的事兒,就算是以雲中郡王的修為也不行,隻是這樣……他能撐多久?」秦紈不由得說道。


    「他本就一心求死喵。」羞羞抱著雙臂,人立了起來。


    「你看看,當時那個女的不懷好意,他本來可以躲開的喵,但他那時候便沒有躲開喵,那女的也留了手,不然當場人就沒了喵。」羞羞指點江山。


    沈入忘白了他一眼說道:「敢情好,人家小兩口郎情妾意,現在打來打去,那叫調情,咱們哥幾個站這兒是不是有點礙眼?」


    沈入忘說話素來無遮無攔,也隻有他在這種時候能和羞羞一唱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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