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來, 到哥哥懷裏來, 不怕。」


    玄野眼看著他臉色不對,顧不得身上髒,連忙把他攬緊進懷裏,上下輕撫摸著他的後背, 軟聲輕哄:「乖, 哥哥在這裏。」


    「他, 可是他不是迴來了嗎?」


    江雀子驚慌又難過, 攥著玄野腰側的衣擺,仰頭看著玄野的眼睛求證。


    他長這樣大, 沒經歷過生死,一時間被自己曾參與過找迴來的人死了這消息, 衝擊的得腦子有些發懵。


    「乖啊, 不怕,沒事, 沒事。」


    玄野把這共情能力極強的小乖崽抱起,輕輕拍哄著:「人是有生離死別的, 這是規律,說不好啊,他下一次投胎, 就去了更好的家裏享福呢?是吧?」


    「去一趟吧。」


    玄方明狠擼了一把汗涔涔的臉, 嗓音微哽道:「族老和村民們現下都在祠堂那裏,江二槐的屍身也……也在那處停靈著。」


    「嗚……」


    他這話一落, 江雀子趴在玄野肩頭上,卸了氣,軟了身子,難過得緊緊咬住下唇,深深唿吸。


    玄野猶豫,既不放心這難受的小崽子獨自一人在家,也不敢帶他一起過去。


    遲疑間,玄方明道:「出了人命,江二槐那一家人在祠堂鬧,當初攛掇著組隊進山打獵的那十幾人,都得給江二槐家掏銀錢賠……全村人除了老的小的,都在,你們夫夫二人參與過找人,是江二槐家的恩人,於情於理也該過去見證,族老們讓我親自來叫你……」


    玄方明說著,難過的罵了句髒話,道:「玄野你到底能說得上話,過去幫著勸勸……」


    玄野沉默了一瞬,抬眸掃他一眼,打發道:「你走吧,我等會兒就到。」


    玄方明張了張口,看了一眼他懷裏的江雀子,沒說什麽,點頭走了。


    玄野把院子門關上,江雀子淚汪汪的仰頭看他,小小的顫聲問:「哥哥……真,真的死了嗎,可是老大夫,老大夫他那麽厲害,他不是診治過了嗎,為什麽會沒,沒救迴來……」


    他說得磕磕巴巴。


    都是同村的,說不好還沾親帶故,這麽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是個人心裏都得難過幾分。


    江二槐當初被人抬著迴來的時候,看著斷手斷腳,傷得是嚴重些,可到底還能說話,過了幾日也能吃下些粥水食物,卻沒想到熬了這麽些日子,他就這麽說沒了就沒了……


    玄野摸摸小崽子的腦袋安撫:「乖啊,老大夫也不是神仙,醫術再了得,也救不活一個傷重將死的人……當初老大夫也當著全祠堂人的麵說了,他隻能聽天由命養著……所以乖乖別難過,生死都是命。」


    「那,那我們以後呢……」


    江雀子難受的低下頭,話裏滿是沮喪:「要是以後我們老死的時候,我先比哥哥死掉就好了,要是哥哥不在了,我肯定會難過得活不下去……」


    「不許胡說。」


    玄野輕拍了他屁屁一把,低沉嚴肅道:「乖乖是不是忘記哥哥的身份了?哥哥不會死,如果乖乖願意,乖乖也不會死……」


    但……


    玄野迎著江雀子難過茫然的目光,苦澀的咽了咽口水,低啞道:「可是,我們若是不死,便會像如今這般,看著我們身邊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一個一個生老病死,獨活,寂寞,承受痛苦,這是最難的事……」


    所以他害怕。


    他打從一開始就怕自家這個乖巧,共情能力又極強的小孩兒耐不住漫長歲月的痛苦,會怨他……


    所以他直到現在,都沒敢,也沒能和江雀子圓房。


    兇獸降下的烙印霸道,尤其是在床上,做:愛時候結下的伴侶契,更加兇狠霸道。


    那是一旦遭受到丁點背叛,就會蝕骨錐心的死契。


    「對,對了……」


    江雀子聽他這樣說,連忙緩過神來,環抱住他的脖頸,期待的問:「那哥哥你,你能救他嗎?神仙都能揮揮手就救活一個人的……」


    「哥哥救不了。」


    玄野嘆氣,抱著他在客廳的椅子坐下,凝重解釋道:「哥哥是兇獸,乖乖,哥哥能讓許多人在一夜之間死去,能讓瘟疫橫行,能帶來許多災難……卻不能讓人活過來。」


    「真的,不行嗎……」


    江雀子愣愣的,肉眼可見的沮喪。


    沉默半晌,他低頭,難過的蹭了蹭玄野的脖頸,小聲道:「可能……就是命吧……哥哥,我想跟你一起過去拜拜他,給他上一炷香……」


    畢竟是他家小乖幫忙進山找迴來的人。


    玄野即便再心疼再不願,也不敢把他單獨放在家裏,點頭道:「好,乖乖要先做好心裏準備,我們慢慢走過去。」


    江雀子趴在他肩上,悶悶的點了一下腦袋。


    到了祠堂,裏麵已經擠滿村民。


    不同於上一次聚集時的喧鬧嘈雜,這一次,在祠堂外麵都能聽見裏麵此起彼伏的壓抑哭泣聲,江二槐妻子兒女的哭嚎,娘親的哭罵……


    氣氛十分沉重,光是看著,聽著,便讓人十分不好受。


    江雀子站在玄野身側,下意識的攥緊了他的手指。


    玄野反手握住他冰涼的手,把他攬進懷裏,搭著他的肩膀,麵無表情看著前方。


    江二槐被白布掩蓋著,躺在祠堂的神像前,身子已經發僵。


    他是今個兒早上去的。


    當時他家裏人都在田地裏忙秋收,囑咐半大的孩子幫忙照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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