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祖母和母親都一味兒縱著他,並不想管教。


    這個說:「他年紀還小,身子又弱,可別嚇著了他。」


    那個說:「我這麽大年紀,統共就得了你們兩個親生兒子,若是他養不大,我可怎麽活……」


    賈珠無奈,隻能作罷。


    跟他同樣作罷的,還有賈政。


    從上次暴打了賈珠一迴差點兒把賈珠給打死了之後,賈政管教兒子們的方式改善了很多——至少直接上手的機會不太多了。


    至於嚴厲訓話……賈寶玉早就練出來了,隨便你怎麽說,我隻乖乖站著不迴嘴的終極攻略,讓瘋狂輸出的賈政自己倒是氣個倒仰,以後這種法子,也就用的愈發少了。


    何況,近日家裏又來了不少客。裏頭雖然有女客,但是也有男客,甚至還是可以一起讀書的男客,那總得給賈寶玉留些顏麵,不要再跟先前一樣了。


    說到這個尊貴的,連賈政都得給幾分麵子的客人,正是林如海和賈敏的獨子林墨玉。


    這位年僅六歲的林家小弟一到了京城,就開始找學校讀書——他之前是在揚州的山木書院讀書的,現下京城卻沒有這種類似的學校,故此,他十分不高興,感覺自己要被昔日的小同窗們超越過去了。


    他這個小小的煩惱很快就被賈家的女眷們知曉了。


    大家都喜得什麽似的,說墨哥兒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實在是天降小神童,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然後由老太太拍板兒,教他在找到更好的學校之前,暫且先跟著賈寶玉、賈蘭他們一起到了賈家的家塾中讀書,至少比獨自在家裏悶著好。


    林家小弟這才高興起來,每天都興高采烈地上學,並且很快就跟賈蘭成為了好朋友。


    大概是學霸總是會相互吸引,比起同輩兒的賈寶玉,林家小弟跟年齡更接近、也更喜歡讀書的賈蘭關係更親近,反倒是對賈寶玉這個同輩兒表哥不假辭色。


    這當然不隻是因著「性情不合」,說不定跟那個傳聞中的「寶黛初見」也有關係。


    薛攀當時沒有在場,不過後來聽他的忠實迷弟林家小弟說,當時這位寶二爺果然還是不負眾望地同時在林家和薛家的女眷麵前丟臉了。


    因著賈敏是姑母,到底是親近些,故此拜見的時候,還是依著規矩先拜見了賈敏。並且跟小黛玉姐弟相互見了禮。


    就是這個見禮的過程,鬧出了不小的笑話兒。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再次榮登年度金句,被賈母、王夫人、薛姨媽和賈敏,甚至還有鳳姐兒、李紈、尤氏當成了笑話,在好長的一段時間裏,一提起來就都忍不住大笑出來。


    小黛玉倒是十分有禮貌地迴禮,情緒也沒有啥波動,跟一臉通紅不知道說啥好的賈寶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了。


    見完了賈敏母子三人,就輪到薛姨媽和寶釵了。


    這也是賈寶玉第一次見薛姨媽和寶釵。身為他的親姨媽,薛姨媽對賈寶玉自然是十分慈愛親切,寶釵也落落大方地對著他見禮。


    沒成想,見到寶釵,賈寶玉又愣了。


    半晌才道:「天下竟有如此標緻的人物,見了姐姐,我方才發覺,自己真是鬚眉濁物了。」


    這番話,早又把屋子裏的女眷們都逗得前仰後合。


    寶釵抿嘴笑道:「寶兄弟過譽了。世間之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樣貌好惡本不必過於在意。聖人有雲『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寶兄弟看人還是當以德為先,勿要以貌取人為好。」


    好傢夥,寶釵這麽劈裏啪啦一番輸出,相當地政治正確,獲得了在座眾位女眷們的一致好評,但是卻直接差點兒讓賈寶玉破防——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聖人教誨,少不得又感嘆,這麽樣一樣神仙姐姐,怎麽說話如此無趣,倒是不如林妹妹說話有意思。


    這林妹妹話說的雖然少,但是至少沒有說這種混帳話,那就好的多了。


    ……


    就,非常賈寶玉了。


    不過這些事兒在薛攀看來都是小意思——如果沒有什麽特殊情況,這一迴不管是寶姐姐還是林妹妹,都跟這位寶兄弟沒有啥關係了。


    一來,前兒元春托人從宮裏給薛攀送了話,說是做好了決定,不打算嫁進皇家了,所以大觀園多半是沒了。


    二來,有賈敏和薛攀在,這種十來歲的男孩子跟親戚家的女孩子們日日廝混在一起的事兒,也絕對沒有可能發生。


    哪怕是賈母和王夫人對賈寶玉如何寵溺,但是這種親戚之間該有的禮儀還是得恪守。


    那麽,不管是「木石前緣」還是「金玉良緣」,都不要想了。


    按照寶玉的這個人設配置,估計養好著點兒,以後用來做家族聯姻工具人,也挺不錯的。


    賈寶玉雖然不過九歲,但是已經顯出了那種多愁善感、無故尋愁覓恨的癡兒特質。


    如今借著這麽一個夢境,纏著才到他們家作客的表哥薛攀一番輸出,可以說是相當失禮,也十分地不合時宜了。


    讓他的親大哥賈珠都尷尬到腳趾摳地,還好薛攀自己倒是適應良好。


    他微微一笑,直接對著賈寶玉道:「寶兄弟心腸真好,但是甄家這事兒,以後還是不要提了——不管你夢到什麽也好,聽到什麽也好,都不要再問。這是萬歲爺親自處置的,咱們做臣民的,可不興亂嚼舌頭根子……若是弄不好,也跟他們家一樣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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