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引星把袖口的扣子扯了下來,又脫下手套。他不耐煩地把身上有可能會傷到宋舒的東西都摘下來,第一次覺得這身軍裝這麽麻煩。


    他低頭,看宋舒的發旋,「不說話?也不看我?」


    聲音有點啞,也不平穩。宋引星的情緒總是沉默的,又收斂著,藏在語氣裏的,都是情緒經過無休止地克製、扭曲、碾壓後的最終表現。


    宋舒慢半拍地動了動腦袋,看一眼宋引星,又飛快低頭,「我…」


    也不知怎麽的,短暫的驚訝之後,宋舒現在反而有些不太敢看宋引星,一直低著頭,發旋打著飄,數著地上樹葉的影子。


    宋引星的眸色偏黑,很多時候都是冷漠的,像是電視機裏的那種表情,漠然、鋒利,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劍。


    宋舒不怕這樣的宋引星,但他也不看他。


    宋引星說:「宋舒,你沒良心。」


    地上的樹影被打濕。


    宋引星捉住宋舒的下巴,宋舒也不說話,緊緊抿著唇,眼淚從泛紅的眼尾落下,又打濕眼睫。


    帶著繭子的手指擦過臉頰,拂去眼淚。


    宋引星的手掌很大,他握著宋舒的臉,手指勾著口罩邊緣,輕巧地把口罩取下,又去擦宋舒掉個不停的眼淚。


    掌心積蓄了一小灘眼淚,宋引星看見了宋舒的臉,宋舒也沒掙紮,反而把臉往宋引星掌心裏貼了貼。


    在軍隊裏經年累月訓練,手指都覆著厚厚的繭。宋引星看見宋舒的臉被他擦得紅一塊白一塊,不免臉色微僵,隨即鬆開手,把口袋裏的手帕拿了出來,放緩了力道。


    他們之間不適合煽情的話題,宋舒更是沒對宋引星說過哥哥我愛你,或者哥哥謝謝你照顧我,這類煽情的話。


    隔了三個世界的見麵,更是死後重生的見麵。死之前說不出口,死了之後自然也是擰巴的。


    宋舒控製不住情緒,眼淚已經打濕襯衫。


    宋引星沒問他臉怎麽迴事,更是沒問他怎麽會住在這裏,隻是沉默地替他擦眼淚。


    他的哥哥總是這樣,冷漠、兇巴巴,卻又替他處理好一切他不舒服的事情。


    等宋舒哭完,還有點不好意思,他拿著宋引星的手帕,又喊了一句:「哥。」


    宋引星一直站著,有那麽一瞬間,宋舒好像聞到他身上壓抑的情緒,像是膨脹得快要爆炸的氣球,炸開都是酸脹難言的悲傷和憤怒。


    宋舒心裏莫名慌亂,又喊:「哥?」


    仿佛被喚醒的機器人,宋引星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腦袋,輕緩地,好似在進入一個不會醒來的美夢,低低應道:「現在是和人合租?」


    「對的,室友也是,beta。」不太熟悉這個世界的性別,宋舒說的有點磕巴。


    beta,宋舒身上還有淺淡的橙子味。宋引星鬆開手,「交女朋友了?」


    宋舒:??怎麽一個覺得他結婚一個覺得他有女朋友?


    「沒有。」


    宋引星看他一眼,手指又放上他的腦袋,低聲:「嗯。」


    第117章 暴食(6)


    今晚的碰麵純屬偶然,宋引星還是把宋舒送上樓。他外套口袋裏有宋舒的口罩,還放著一些袖扣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口罩豎起來一個小尖角,看起來很不規整。


    宋舒嚐試把口罩要迴來過,宋引星沒給他,還讓下屬給他拿了一支藥膏。


    門口,宋引星看了眼房門號,隨即低頭:「我會在泔水城停留幾天。」


    宋舒手裏還握著那管藥膏,殘留著宋引星的體溫。他巴巴地應了聲,宋引星又揉了揉他的腦袋,像是擼貓。


    全程也沒什麽對話,宋引星看著宋舒進門,宋舒原本還想說點什麽,結果也被宋引星揉著腦袋揉忘了,進門前透過門縫去看宋引星,宋引星就站在那兒看他,冷漠的目光沾染了點溫度。


    直至門徹底關上,宋舒才恍惚迴過神,「555,這真的是我哥,長得一模一樣。」


    那要揍他的表情也一樣,簡直嚇死人。


    555也恍惚:【不是,這就吃上了?】


    它宣布,這史無前例吃代餐的速度超過99%的渣男。


    宋舒:「……」


    「他不是代餐,他就是我哥。」


    【好好好,他是你哥。】


    555也有點納悶,怎麽就認親認上了。


    宋舒遊魂似的迴到房間,恍惚地洗完澡吹幹頭髮倒在床上,沒想幾分鍾就又睡著了。


    樓下,看著宋舒房間的燈光熄滅,宋引星才收迴視線。


    下屬不敢看宋引星,怕宋引星因為他剛才那兩句罰他去操練。這段時間他一個人在車裏,時不時偷看外麵,也琢磨出一點味道。


    男生應該就是他們上將失蹤了很久的弟弟。


    關於宋引星的弟弟,下屬也大概知道一點。宋引星並非是宋家的親生兒子,而是宋家父母收養的。宋家真正的親生兒子宋舒很早就失蹤了。


    因為宋家父母在收養宋引星不久就因車禍去世,後宋舒又失蹤。不少無良媒體猜測,這些事都是宋引星幹的,為的就是謀奪宋家家產。


    後來經過審判庭調查,宋引星又自願把資產全部轉移到宋舒名下,那些難聽的風言風語才少了。


    這些年宋引星也一直在找宋舒,但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人。


    現在找到人了,宋引星的表情也不太好。


    臉黑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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