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小房間寂靜無比,除了細微的鎖鏈碰撞聲之外,連唿吸聲都很輕很輕。


    程安心裏慌得一批。


    怎麽迴事?丹楓怎麽突然這麽說?他怎麽會知道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你為什麽會知道?”她暗暗勸自己,大家都是好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把她怎麽樣。


    “果真如此。”見她這個反應,麵容清冷的男人釋然地笑了,“你不也知道我的想法和計劃嗎?”


    “求你說話能直白點嗎楓哥?”怎麽這人進幽囚獄後變得開朗又謎語人,她好害怕。


    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樣,丹楓又恢複了平日的淡漠表情,熟悉的嗓音娓娓道來。


    “你還記得我們相識的那天晚上嗎?有神智的魔陰身、歲陽幻境掩飾的院子,你和景元都說,自己陷入了如同噩夢般的幻覺。”


    “景元後來和我悄悄提起過他當時看到的情景,他夢見和鏡流師徒反目、刀兵相向,最後交戰幾迴合,他終於下定決心,動用了什麽強大的力量,大義滅親。”


    程安越聽越覺得這個畫麵熟悉,在記憶裏轉了幾圈,猛的想起了這被稱為“開服第一刀”的pv——飛光。


    不是吧家人,劇情線都不一樣了怎麽還要吃這一刀?


    “我曾經勸說過他,幻境都是虛假的,是歲陽將每個人內心的恐懼放大編織的無稽之談,做不得真。現實之中,終究事在人為。若實在害怕,可以認真聽鏡流的話,這一陣乖一點讓自己安安心。”


    程安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一段時間景元突然不跟我偷懶了,出門買快樂茶也一直盯著時間不敢超時迴去。”


    原來是被原劇情中的那一刀給刀怕了。


    “可這又說明了什麽呢?”她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丹楓於是接著講:“我當時沒有告訴他我所遇到的幻境,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嗎?”


    “什麽?”


    “我看到了‘飲月之亂’,沒有你的那個版本。”


    哦,迷人的飲月君,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程安聽了這話感覺自己的心比殺了十年的魚還冰冷。


    他繼續說著那個地獄般的夢:“我看到的幻境裏,白珩為了救我們身死,與倏忽同歸於盡。之後我和應星為複活她,來到鱗淵境動用化龍妙法,卻失敗製造出了一頭孽龍,最後是鏡流趕來,出手殺死了那頭從摯友鮮血中誕生的孽物。”


    “那次動亂,毀了鱗淵境半數洞天,無數持明卵再無孵化的機會,又有數千人傷的傷死的死,十惡逆都占了。”


    “後來的事情,跨越的時間就比較長了。比如我被押入幽囚獄,幾百年之後才落得褪鱗輪迴的判決。”


    幾句話,又給程安複習了一遍那段堪稱血淋淋的結局。


    他抬頭,眼裏有些程安擔不起的真摯:“那個故事裏沒有你。是你努力才避免了那個結局,對嗎?你早就知道這些,所以勸依舊不死心的我放棄,所以剛醒來就直奔鱗淵境。”


    她不太敢直視對麵的人:“你認為這個結局就好嗎?”


    這算是默認了她知道一切。


    但她並不滿意。


    丹楓:“當然。從倏忽手中救下了白珩,從孽龍手下護住了持明至關重要的持明卵,甚至傷亡人員也寥寥無幾,保住了大半鱗淵境洞天。”


    “鏡流沒有遭受到親自了結友人的痛楚,更多人活了下去,景元身邊也不再會是友人風流雲散,親自對恩師出手,孤身一人當這個將軍。”


    “這已經與我曾經看到的噩夢大不相同了。”


    “或許沒有人意識到你做了什麽,但我想,應該有句話由我這個知道內幕的人來告訴你。”


    “你做得已經很好了,程安。”


    她聞言,淚水再也止不住。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無論是被追殺、從宇宙中墜機還是跟著鏡流練劍累的要死要活、又或者麵對直取她命門的豐饒孽物,甚至於戰場上從倏忽手下救人,她都沒哭過。


    她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怕死。身為一個穿越者,總有種“說不定我在這個世界死了,睜眼就被送迴原本的家了”的隱秘好奇,但終歸不敢自己嚐試,很矛盾的,她怕自己眼前的人死,尤其是這些至交好友,因為他們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死去或許真的就是終結。


    真沒出息,她一邊無聲地掉眼淚一邊暗暗唾棄自己,刀山火海都走過一場了,人家說幾句話在這哭哭啼啼。


    程安梗著嗓子:“真可惡啊楓哥,我還是喜歡你高冷不說話時的樣子。”


    “為什麽突然跟我說這麽多,都不像你了。”


    見友人在麵前哭的這麽狠,丹楓的手臂動了動,但隻是帶起了一片鎖鏈晃動,手伸不過去,也遞不了東西。


    他歎了口氣:“因為可能很快我就沒機會說了。”


    “羅浮的判決下來了,不日就要執行。”


    “什麽?!”程安一時間哭都沒心思哭了,為什麽這麽快?


    她記得丹楓可是在幽囚獄中關了幾百年才有了判決。因為持明族的那群老不死的龍師一直上書,他們得不到化龍妙法根本不會放過丹楓,因此一直在阻撓關於他的下一步處罰,並試圖將人從幽囚獄中轉移到自己控製之下。哪怕後來丹楓褪鱗輪迴了,他們也沒有放過丹恆。


    這次這群老東西怎麽了,沒有鬧事嗎?他們甘心就這麽放棄奪取龍尊之力的好機會?


    龍師議會早已脫離了原本的職責與意義,變成了一心爭權的持明、乃至整個羅浮的政界毒瘤,原本他們唯一的用處就是延緩了丹楓的死亡,這時候又不出聲了。


    不該摻和時橫插一腳,該出手時就跟死了一樣?


    “龍師們居然沒跟景元死纏爛打要你的化龍妙法?”程安皺眉問道。


    丹楓聽到這話輕笑著搖了搖頭:“你還記得那頭孽龍被擊落的時候,落在哪裏嗎?”


    程安仔細迴憶了一下當時她像鹹魚一樣躺過的那片廢墟:“我記得那一片原本是房子來著,好像是什麽挺講究的屋頂,但是被那麽大的東西一砸,塌了個徹底,裏麵的人也沒有生還的……”


    “嘶——”一個不對勁的念頭浮上心頭,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會吧?!這麽巧?”少女失聲大喊。


    “如你所想的,那是龍師的議事大殿。”


    男人不動聲色的肯定了這個堪稱荒謬的猜測。


    “幾乎大部分龍師都葬身在那裏了。所以這場動亂,傷了持明族人,毀了龍師大殿,他們將這視為我的敵意,願意頂著這種壓力依舊不忘化龍妙法的人自然大大減少了,僅剩的幾個不死心的也翻不起風浪。”


    “甚至於,憤怒使得許多人在推動罪名的落實和加重。”


    “這就是為什麽你的判決下來的這麽快……因為根本沒人阻止。”她喃喃的接話。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封當初讓兩人發笑的、申請修複龍師大殿老化屋頂的折子,深感命運的諷刺。


    “那你還說這是什麽好結局!大家或許都有了改善,應星哥也因為參與不深且不是主謀所以罪名大大減輕了,唯獨你呢?”


    “我不僅沒有救你,甚至加快了你的死亡。”程安有些慌亂,她沒想到龍師的死會導致這麽大的偏差,幾百年的拉扯一朝清零,死亡提前的這麽猝不及防。


    丹楓搖搖頭,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不,提前才是對我來說更好的結果。程安,你看看這幽囚獄,在這裏關押幾百年才是真正的折磨。”


    “而且我的判決結果是結卵蛻生,你還是救了我的,減少的傷亡免了褪鱗之刑。”


    “這是我一意孤行,不信那個噩夢中的結局非要嚐試應付出的代價。你來勸過了,仁至義盡,所以不要難過。”


    程安穿過來這麽久,之前的日子,丹楓在她麵前說過的話加起來,可能都沒有今天在這幽囚獄說的多。


    她的疑問得到了解答,她的付出有人看見,她能做的或許到此為止了。


    程安坐在丹楓麵前,冰涼的寒氣刺骨,冷得她忍不住縮了縮自己的身體,雙臂抱住膝蓋,最後難掩悲傷地說了一句:“丹楓哥,我還是喜歡你高冷不說話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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