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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格家的大門打開,一股濃香就撲麵而來,施寅係著圍裙,拿著鍋鏟,站在門口,看見辛寵,微微笑了笑,“迴來得真巧,洗洗手,就能吃飯了。”


    施寅身材高大,人雖古怪,但是氣質是優雅的,即便是係著圍裙,也一點不顯娘氣,反而很像西方貴族家裏的管家,高貴中透著彬彬有禮的儒雅。


    辛格吸了吸鼻子,一臉饞樣從施寅身邊擠過去,一邊歡唿著:“雞湯這麽快就好了?我先嚐嚐。”一邊去了廚房。


    辛寵迴了他一個微笑,“是我哥把你拉過來做飯的嗎?真是抱歉。”


    施寅搖頭,“我的父母每年都會飛去夏威夷過春節,我不想去那種黏糊糊的地方,所以春節都是和阿朝一起過的,但是今年……”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說想一個人靜靜,我不來這裏,就隻能孤零零一個人呆在家裏,或者去酒吧。怎麽看,來這裏都是最好的選擇。”


    辛寵低下頭,心中似有針刺,但是痛感早已麻木,覺察不出疼了,她木然地點頭,將最後進來的白亭年介紹給施寅:“這是我的師弟,白亭年。這位是法醫中心的法醫,施寅。”


    若是平日裏,她定是能給兩人加一長串前綴,但現在隻想急快結束,她根本沒那個心情。


    好在白亭年和施寅都理解她,兩人握手,互相寒暄一句,就進去客廳,白亭年落座,施寅去廚房繼續忙活,外加嚴懲偷吃的辛格。


    辛格啃著雞腿被趕出廚房,見辛寵還在發呆,上前去拿下她的包,將早已準備好的換洗衣物塞給她,又將她推進浴室,浴室裏一陣柚子清香,聞著讓人心曠神怡,辛格衝她擺手,“快洗快洗,洗幹淨身上的黴運,幹幹淨淨清清爽爽吃飯。”


    辛寵點著頭,關上門,慢慢將衣服除盡,走進大浴缸裏。


    散發著柚香的熱水將自己包裹,撫慰溫暖著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泡了一會,幹脆將臉都埋進了水裏……


    肺裏的空氣在一點點變少,熱水擠壓著她的胸腔,剛才的愜意開始變得難受,臉都漲紅了,但她依舊不起身,直到瀕臨窒息的前一秒,才猛地將臉從水中抬起來。


    窒息感猶在,她被嗆的猛咳,卻笑了。還活著嗎?活著就好!隻要殺不死她,她便要好好活著,無論是清白,還是男人,她都要一樣不少地奪迴來。


    洗完了澡,吹幹頭發,套著幹淨的家居服走出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三個男人正在擺餐桌,四葷兩素,外加餃子和雞湯,十分豐盛。


    白亭年擺正了雞湯,迴頭看到辛寵,眸光微動,微笑說:“柚子澡果然有用,洗完整個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辛格點頭,“這才是我妹。唉,就是太瘦了,今晚一定要多吃點。”


    施寅將餃子端上桌,“包了葷、素兩種餡的,你自己挑選著吃。”


    辛寵道了謝,坐下來吃飯,先是喝了一口湯,果然是鮮美無比,又吃了一個肉餡餃子,頓時明白辛格為什麽想去施寅家蹭住了。


    這個人不但對屍體很在行,做飯也是專業的水準,他包出來的水餃,每個都似乎是有靈魂的。


    “這也太好吃了。怎麽做的教教我。”水餃的美味,連一向挑嘴的白亭年都忍不住讚歎起來。


    施寅被誇獎的飄飄然,放下筷子,從腰間抽出工具包,打開,大大小小的手術刀一字排開,“餃子的精髓在食材,也就是肉。今天餃子的肉是我一片片從豬身上割下來的,後腿的位置最好,順著肉的生長紋理下刀,速度要快……”


    麵對如此菜譜,白亭年表示實在太硬核了,還要從殺豬開始,技術含量實在太高,他不學也罷。


    辛寵看著說起“分屍”就興奮的施寅,看著麵露難色的小白,又看了看埋頭大吃的辛格,心中的苦悶似乎消失了,慢慢露出笑容來。這是這麽多天以來,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而這一笑,似乎給這些天的苦悶放了一個假,這個短暫的假期,足以支撐她度過將來一次比一次艱難的境遇。


    吃完飯,三個男人相約一起打遊戲,辛寵一個人偷偷走出了家門。


    她手裏提著保溫盒,保溫盒有三層,一層裝了菜,一層裝了餃子,還有一層是密封的,裏麵是滾熱的雞湯。


    保溫盒是收拾碗筷的時候,施寅推給她的,盡管施寅什麽都沒說,但辛寵懂得。他擔心葉時朝但又不敢去打擾他,知道她無論如何都會去找他,就想讓她帶過去。


    外麵又下雪了,白茫茫的,城市被裹上銀裝,更襯得大年夜的霓虹與煙花妖嬈似火。永勝廣場的大屏幕上在播放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說著吉祥話,演員們載歌載舞,滿世界都是“給您拜年了”的高昂喜氣。


    她被這種喜氣排擠在外,開著車遠離喧鬧,來到有蟲聲。


    因為過節,實驗室的工作人員都放假了,門是鎖著的,整棟建築都黑漆一片,她提著保溫盒輕巧地翻過鐵門,繞到實驗室後方,遠遠就看見溫室菜棚裏還亮著燈。


    漆黑中,那一盞燈火如豆,照著燈下的人影,像一抹殘魂,孤單清瘦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了。


    她站在雪地裏,看著他的影子,許久不敢上前,直到手腳都麻木了,最終還是擔心保溫盒的餃子不熱了,才鼓起勇氣,走到菜棚門口,敲了敲那扇玻璃門。


    葉時朝迴頭,在昏黃的光線中看到辛寵,他沒有動,仿佛在猶豫,辛寵也不著急,極有耐心地持續敲著門,終於,他抬腳走了過來,打開門。


    寒氣夾雜著雪花飄進來,就像那個俏麗女人雪白的麵龐,透著清冽的香氣,打在臉上冷到發疼。


    辛寵怕他反悔一樣,靈巧地鑽了進來,才舉著保溫盒,小心翼翼笑道:“給你送點吃的。施寅做的……他很擔心你……”


    葉時朝一聲不吭,關上門,將風雪都關在了門外,走進之前坐的地方,那裏有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滿了蝴蝶標本,標本都放在木質的相框中,外麵罩著玻璃,製作的十分精美。


    蝴蝶的另外一邊,有一台平板電腦,打開的頁麵上零散地寫滿了散碎的英文詞語。


    辛寵瞬間懂了,他還在試圖解開葉振言留下的謎題。


    葉時朝彎腰將平板和蝴蝶標本收起來,放在靠牆的木架子上,轉身將辛寵手中的保溫盒接過來,放在小桌上。


    辛寵再也控製不住,從背後緊緊抱住他。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不小心了,被人監視了都不知道,你恨我怨我都行,但是求你別不理我……”


    葉時朝放下飯盒,去掰她的手,可是怎麽掰都掰不開,她像是要跟他較勁一樣,使盡了力氣抱著他,緊到讓他窒息。


    他終於受不了地開口說話了:“你是想殺了我嗎?鬆開些。”


    辛寵鬆了鬆手,但還是緊抱著不放。


    他站直身子,重重歎了口氣,“辛寵,你何必這樣?”


    “我愛你,就必須這樣,不然你又要跑了。”辛寵抱著他,將凍得冰涼的臉貼在他消瘦的後背上,堅定又執拗,“阿朝,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觀察你,一直在尋找通往你心裏的道路,可你的心門關得可真緊啊,我在門外徘徊了那麽久,好不容易才進去了,現在讓我出來,我是死都不肯的。你在別的方麵是很優秀,可在情緒處理上不過就是孩子的級別,遇見難以麵對的事情,第一反應就是躲進你的城堡裏,不出去了,躲十年,躲二十年。這一次,我不讓你躲,你出來,我們一起麵對這件事,解決這件事。”


    葉時朝身體一僵,愣了許久,轉過身來,麵對著她,黑眸之中交織著悲悸與困惑。


    辛寵抬頭看他,四目相對,她紅著眼眶,留下兩行眼淚,但仍執拗道:“這件事是個悲劇,你的痛苦我都了解,請相信我,我的痛苦不比你少。在看守所中我被切斷了一切與外界的聯係,有大把的時間來思考,我想,我們的痛苦,便是兇手的目的。他的目標也許並不在你,是因為鬼美人團夥那起案子,你的父親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你的父親幫著警方勦滅了鬼美人團夥,這是複仇。然而為什麽要設計讓你看到我在殺人現場,為什麽要陷害我?我想了很久,這是仇恨的另一種表達,他要讓你體會他當年的感受。也就是說,你的父親當年幫著勦滅鬼美人團夥時,害死了他的父親或者母親。我們要去查當年因為警察的清剿行動,也因為線人出賣而死亡的團夥成員,以及他們的兒女……一定能夠查到線索。”


    葉時朝望著辛寵紅紅的眼眶,悲悸與困惑漸漸被溫柔裹挾,最終他伸手將她抱住了,“我有什麽值得你愛的?”


    “一切……”辛寵吸了吸鼻子,嗚嗚哭起來,“所有的一切。”


    她在他麵前一直都是堅強的、勇敢的,眼淚都沒流過,更別說哭成這個樣子,像一頭受了傷的小獸,蜷縮在洞裏,嗚咽發抖。


    葉時朝的心猛地被揪住了,他伸手替她抹掉眼淚,但是那眼淚如此洶湧,怎麽抹都抹不幹淨。


    “我不怕被陷害,不怕坐牢,也不怕被殺人犯盯上,我幾乎什麽都不怕,我爸媽我哥都說我是個傻大膽,可是我怕失去你,我怕恨我,你不愛我……”已經沒有什麽形象可言了,辛寵幹脆放棄了所有的矜持,哭得天昏地暗,濡濕的臉頰蹭著他的手,貪戀著他的一點點溫柔,“我一直很自信,自信的有點盲目,我以為自己是無堅不摧的,但其實不是,你隻要說你不愛我了,不要我了,我就立刻死掉了……”


    後麵的話被堵在唇間,他重重地吻了過來,這個吻熱烈、痛苦、充滿了矛盾,吻得她舌尖發疼,吻到她窒息,可是她依舊不受控製沉淪了下去,雙手摟著他的腰,一刻也不願意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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