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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劉姐王姐點頭,辛寵的臉色凝重起來。


    果然是費德海,費德海來過這家醫院,而且不止一次。


    兩個受害人終於聯係上了。


    其實,她猜測是費德海是有原因的,費德海這人確實十分討厭,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有錢人的優越感。去她律所談合作的時候,在走廊上也跟律所的清潔工撞了一次,明明是他自己看手機沒看路撞上了,卻趾高氣揚罵人,連罵的話都一樣。


    那個古董領帶夾是他十分鍾愛且得意的飾品,不止一次像她炫耀:“這個是當年末代皇帝溥儀戴過的,上麵這個紅寶石……辛大狀,你來看,這個紅寶石是不是特別漂亮?溥儀當年不知摸過多少迴呢。曾經有個香港商人出價兩百萬想買,我都沒賣!笑話,皇帝用過的東西,是誰都配用的嗎?”


    當然她本不想接這個案子,就提了個非常誇張的價格,沒想到這個冤大頭竟然一口應了下來,她騎虎難下,隻能接了。


    費德海這人對底層人十分傲慢,對她卻十分敬畏,許是因為她平時表現比較強勢,他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慫包。


    吃完早飯,辛寵和葉時朝一起走去醫院,一路上都沒人說話,辛寵一直在想自己腦中那個愈發清楚的殺手,可是那個形象越是清晰就越是讓她迷惑。


    兇手殺趙山川,將他的屍體製作成人體蟻巢,可以說是一種傲慢和對自己力量的展示,但是對於費德海……如果說兇手是看到了費德海的低劣行徑要製裁他而殺人,絕對不應該是挖眼和割嘴唇。


    挖眼代表他被費德海鄙夷的眼神刺痛,割唇說明他無法原諒他這張嘴說出來的話。


    讓他吞下火蟻卵,則是對他的羞辱……你下輩子隻配當隻螞蟻,我一隻手指就能碾死你。


    每一個行為都寫著自卑,以及……被這種自卑驅使著,正在暴怒的惡魔之心。


    殺趙山川時,表現出來的是傲慢、殘酷、表現欲、


    殺費德海時則變成了謹慎、自卑,以及……低劣的羞辱。


    一個有殘酷的傲慢的自卑的魔鬼。


    這實在太矛盾了。


    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還是說,這兩起案子的兇手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可那些出自同一族群的紅火蟻又是怎麽迴事?


    思考得太用力了,完全沒有看路,前麵是條馬路,人行橫道對麵的紅燈已經亮了起來,她還渾然未覺,繼續往前走。來往車輛很多,情急之下,葉時朝伸手拽了她一下,這一拽正好抓住了她的手。


    辛寵被拽迴原地,瞬間清醒過來,後怕地直拍胸脯,“嚇死我了。幸虧你手快,謝謝……”話說到這裏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他緊緊握著,心跳暫停了兩秒鍾,耳朵微微發紅。


    他的手很大,常年浸泡在實驗室裏,皮膚很白,手指修長有力,像青蔥又像竹節,是會讓手控們尖叫的手型和膚色。而跟他相比,自己的手明顯就像個玩具,短短的、小小的,還全是肉。


    “不用謝。”葉時朝朝她點了點頭,俊美的臉上並沒有異樣,卻沒有鬆開手,也不知道是故意的呢?還是忘記了。


    辛寵正想提醒他,綠燈亮了,葉時朝十分自然地牽著她,過了馬路,到馬路對麵才鬆開她的手。


    她悵然若失地看著自己被牽過的手,生平第一次嫌棄馬路太窄,人行橫道太短,她都還沒有好好記下與他牽手的感覺,就已經結束了。


    今天一上午,楊林都在睡覺,當班的護士說:“他早上鬧了一迴,吃了藥睡了,還是別打擾他了。”


    葉時朝就沒進去,盯著楊林病房門下的縫隙看了許久,然後蹲下身從縫隙裏小心翼翼捏出一個紅色的沙粒,辛寵湊近了一看,才發覺沙粒是一隻死掉的紅火蟻。


    “楊林養的火蟻跑出來了?”辛寵好奇地問,也低下頭仔細在門縫附近找,門縫附近沒找到,又退了兩步,這一次在走廊的牆角發現一隻,“這裏也有。”


    葉時朝將火蟻接過來,皺起眉頭,“我昨天仔細看了他做火蟻巢的盒子,是亞克力板做的,設計十分合理,通風口也塞著棉花,透氣的同時也確保紅火蟻不會跑出來。”他說著又看了眼手心裏的火蟻,對辛寵說:“再找找。”


    於是兩個人沿著走廊,一路低頭找,走廊上每隔幾步就有幾隻死蟻,一直持續到後樓梯口,就不見了。


    辛寵從後樓梯口走出去,看到外麵是住院樓的後院,院子裏被打掃的很幹淨,沒有火蟻,也沒有異常。


    “可能是哪個來探病的家屬在外麵踩了火蟻帶進來的吧。”辛寵猜測。


    葉時朝不置可否,將撿到的火蟻屍體仔細裝進樣品盒中,放入口袋,“下午我要迴一趟實驗室。”


    辛寵應聲,“我開車送你,正好我也要迴律所一趟,小白和老邢這兩天給我打了好多電話,再不去露個麵,非被追殺不可。”


    一上午葉時朝都守在楊林病房門口,等著楊林睡醒,一直等到午飯時間,楊林病房的門才打開,護士給他端來了午飯,打了熱水,讓他吃藥,他十分順從地將藥吞了下去,護士笑著誇獎他:“今天真乖,晚上不給你打針了。”


    楊林顯得十分開心,孩子一樣笑起來,轉頭看到葉時朝站在門口開心地跟他打招唿,“你還沒走啊?”


    “準備走了。”葉時朝走進來,站在床沿上和他說話,“想跟你道個別。不過應該很快就會迴來的。”


    “太好了。”楊林歡唿起來,“我喜歡跟你聊天,你喜歡我的朋友們。”


    葉時朝知道他說的朋友指的是什麽,就順勢問:“我能再看看你的火蟻嗎?”


    楊林點頭,“當然。它們也喜歡你。”


    葉時朝走過去拉開簾子,那一排的蟻盒依舊整齊地排列在那裏,紅火蟻們忙忙碌碌,渾然不知自己是被圈養的寵物。


    葉時朝看了一會,就退了出來,最後一次向楊林告別,“你好好休息,再見。”


    楊林揮手,清澈的眸子裏竟有些不舍。


    下午,辛寵將葉時朝送迴實驗室,就迴律所了,兩個人各自忙碌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被辛格一個電話召集到警局他的辦公室。


    “副院長招了,說都是他幹的。”辛格疲憊地將一疊審訊記錄丟到辦公桌上,晃了晃脖子,隻聽關節處傳來“哢吧”聲,在控訴著主人過度使用它們,“施寅剛驗完屍,發現那女屍是先被敲碎了腦袋,隨後才被人從樓頂扔下去。我拿著驗屍報告進去審訊,準備了一肚子話都沒機會說,那孫子就竹筒倒豆子全招了。雇人住院騙補貼是他幹的,跟病人家屬勾結殺人也是他幹的,院長全都不知情。之前怎麽審,他一個字都不說,這會兒我們剛拿到證據,還沒張嘴,他就招了,真是見鬼了。”


    辛寵看辛格累得那副樣子,有點心疼,但是知道親哥的脾氣,知道勸也沒用,索性什麽都沒說,順著他的話,分析道:“也有可能是他們計劃好的,到時候誰背黑鍋,都安排好了。院長必定是給了副院長他無法拒絕的好處,不然這麽大的鍋,他怎麽敢背。”


    “查過了,副院長父母都去世了,妻兒都在國外,國內沒有親人,赤條條一個人。最近一段時間無論是院長楊普世,還是副院長的賬戶都沒有過什麽異常的動靜,抓不到什麽把柄。”辛格語氣有點喪氣。


    “那兩名受害者呢?”葉時朝皺眉,“副院長怎麽說?”


    “還是一口咬定不認識,兩個人都不認識。更加不承認殺人。”辛格氣得踢了下桌子,“辛辛苦苦查殺人案,兇手沒抓到,倒替衛生局立個大功。”


    葉時朝沒說話,辛寵也皺起了眉頭。


    若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受害人跟楊普世一夥有接觸,這個案子根本沒法進行下去。


    查了那麽久竟然在快要看到曙光的時候,碰到這樣的瓶頸,別說辛格了,就是辛寵也覺得不甘心。


    葉時朝倒是神色如常,拂了拂袖子起身,聲音沉靜如窗外漸漸落下的夜色。


    “既然找不到聯係,那麽就迴醫院繼續找。總能找到的。就算人不肯說實話,昆蟲也會告訴我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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