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白明月的眼中,唯有那道身姿挺拔如鬆如柏般屹立的身影。


    沈洵舟瞧見她,微微頜首,禮貌而疏離:“白小姐。”


    見他神色變得鄭重了些許,白明月心裏忽然就泛起一陣難以名狀的不舒服。


    方才他與身旁那女子在一起時,眼中分明還帶著絲絲笑意,溫潤而親和,哪像現在這般官方又冷淡。


    她竟暗暗期望,他麵對自己時也能有那樣的神情,總好過此刻這般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


    她目光輕移,看向一旁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溫婉的笑:“這是哪家的妹妹呀?我往日來沈府,似乎從未見過呢。”


    話音未落,還未等江綰開口,沈洵舟便接過話:“這是遠房的表妹,剛來府中不久,名叫江綰。”


    白明月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僵,勉強扯了扯唇:“如此,日後也可與我和如歡一塊兒,有個伴兒總是好的。”


    沈洵舟心中暗自點頭,覺得這提議倒也不錯:“有勞白小姐掛懷,若表妹願意,自是再好不過。”言罷,他的目光落向江綰,帶著一絲詢問之意。


    江綰抬眼悄悄打量了一下眾人,腳步下意識地往沈洵舟身後挪了一步,輕輕搖了搖頭。


    沈如歡看到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皺起眉頭,低聲嗔道:“你好大的膽子。”


    “如歡。”


    沈洵舟出口製止,聲音裏帶著一絲警告。


    沈如歡不滿地撇撇嘴,氣唿唿的坐到一旁,不再看幾人。


    白明月看著江綰那膽小怯懦的模樣,心中鬆了口氣。


    這般上不得台麵的女子,怎麽可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站在沈洵舟身旁的人,即便不是自己,也絕不可能是江綰這樣的。


    她臉上重新綻出溫婉大方的笑容,朗聲道:“無妨,大家多熟悉熟悉,總歸是好事。”


    話雖如此,可看到江綰與沈洵舟如此親近,她心裏還是像堵了一塊石頭,不太舒坦。


    雖說江綰算是親戚,可沈洵舟是不是太過縱容她了?


    自己都不曾見過如歡與他這般親近過。


    江綰不安地揪著衣角,輕聲喚道:“表哥。”


    那語調怯生生的,還帶著點軟糯的拖腔,像是在撒嬌。


    白明月臉色驟變,這女子怎的這般說話?


    可再看沈洵舟和沈如歡神色如常,她也隻能強自鎮定下來,隻是心底疑惑。


    難道他們都聽不出來嗎?


    沈洵舟是早已習慣,而沈如歡此前在昆州待了一月,昆州與臨水相鄰,口音本就相似,她聽慣了更誇張的腔調,對江綰的口音自然不覺得有何異樣。


    沈洵舟視線轉向沈如歡:“如歡今日前來,可是有何事?”


    不管如何,她總歸不該隨意將旁的小姐帶到自己院內。


    沈如歡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江綰來得,我這個親妹妹反倒來不得了?”


    沈洵舟眉頭微擰,正欲說話,一小廝匆匆跑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沈洵舟聽完,目光在幾人身上猶豫地打轉。


    白明月心思一轉,立刻說道:“二公子可是有要事?我瞧著與江綰妹妹也算有緣,不妨讓她陪我坐會兒。”


    她看到小廝焦急的模樣,料想定是急事。


    此刻自己主動開口,既賣了個人情,又顯得大度,待會兒還能趁機敲打敲打江綰。


    江綰卻看向沈洵舟,眼中的拒絕之意甚是明顯。


    沈洵舟思量片刻,還是應下了:“多謝白小姐。”


    說完,視線不忘警告沈如歡一眼,而後不顧江綰的眼神,大步流星離去。


    這會兒太子傳喚,有要事相商,自然是不能推脫。


    況且他聽聞白小姐品行端正,料想她不會任由如歡欺負江綰。


    況且讓江綰與同齡女子多相處,對她也有好處。


    這般想著,沈洵舟還是喚了一名小廝守在幾人身邊。


    若是江綰知曉他心中所想,怕是要在心裏暗暗咒罵兩句,難道他沒瞧見白明月眼中對自己的敵意嗎?


    見沈洵舟走遠,白明月笑意盈盈:“江小姐可否賞臉,與我一同走走?”


    江綰抿著唇,心中滿是猶豫。


    她深知沈洵舟一走,便沒人會為自己撐腰了。


    “明月姐姐邀你,那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傻站著做什麽?”沈如歡不屑地哼道。


    江綰見狀,微微起身,輕聲應道:“是,表姐。”


    而身旁的小廝正要上前,白明月卻看向他:“不必跟著,我們說些女兒家的話。”


    小廝麵色糾結:“這……”


    沈如歡皺眉:“這什麽這,在這兒等著,還能吃了她不成?”


    迫於沈如歡的壓力,小廝停下了腳步。


    想來幾個女兒家,在府中自然是不會有事兒。


    於是,三人結伴離開院子,往院內廊中走去。


    “聽聞江小姐是從臨水而來?”白明月看似不經意地挑起話頭。


    江綰輕輕點頭。


    “那小綰妹妹可有婚約在身?”白明月追問。


    江綰雙頰緋紅,搖頭否認。


    這一路,大多是白明月在言語,江綰隻是在一旁默默點頭或搖頭。


    見兩人氣氛看似融洽,沈如歡冷哼一聲,大步走到前麵,沒一會兒又折返迴來。她目光直直地盯著江綰:“你怎麽會在我哥的院子裏?”


    這江綰倒是個懂眼色的,曉得攀上侯府最有能力的人。


    但那又如何,別以為靠著侯府就能一飛衝天,就她這樣的身份,頂多找個小官嫁了


    “我是來找洵舟表哥習字的。”江綰攥著手中的宣紙,頭垂得更低,聲音裏透著一絲羞澀。


    沈如歡一聽,毫不留情地數落:“找個教書先生不就得了,何必來打擾我哥?你難道不知他每日有多繁忙?”


    想到這兒,她對江綰的厭惡又添了幾分。


    臭江綰,娘可說了,日後全家都得仰仗哥哥,她要是敢耽誤哥哥,自己絕不輕饒。


    “你來找我都可以,就是不許找我哥。”沈如歡心想,自己都這般大度開口,江綰肯定不敢拒絕。


    然而,江綰卻沉默不語。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洵舟表哥答應我了。”


    沈如歡見她這般軟硬不吃,氣得直往前衝,心中暗罵。


    真是個頑固不化的家夥!


    白明月眼中神色一轉,輕聲問道:“習字之事,可是小綰妹妹主動提起的?”她深知沈洵舟的性子,料想他不會主動提及。


    見江綰點頭,白明月一時語塞。


    這江綰到底是真憨直,還是另有算計?


    她很快恢複笑容,和聲說道:“小綰妹妹可知洵舟有多忙?他身為朝廷重臣,又是侯府的下一任掌權者,每日事務纏身,若有可能,妹妹還是莫要事事煩擾他,若是想找人切磋書法,不妨來尚書府找我。”


    江綰聽後,神色猶豫,小聲問道:“白小姐是說我打攪到表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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