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怎麽來啦?”


    “哦,我是來報道的,今後大家就在一起播稿了。”


    女孩兒滿臉的驚訝使她頓時語無倫次:


    “啊…這…那…那好啊…”


    老段終於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怎麽了…我又不是老師,幹嘛那麽緊張?”


    黎慧敏看到老段,腦子裏像過電影似的重複著老段為她揉腳踝的畫麵,本能的羞澀讓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與老段交談。


    老段第一天的廣播室生活在尷尬中結束。


    老段慢慢才了解到,女孩兒學習不是很優秀,但是舞蹈能力和播音能力尤為出色,在藝術生裏算是佼佼者。老段與她相比,就有點小巫見大巫了。


    第二天中午,黎慧敏拿著稿子走進廣播室,發現老段先來一步。


    黎慧敏一看見老段,原本平靜的內心頓時砰砰直跳。她倚在門框深唿吸好幾次,才走進去。


    “哇,你怎麽來這麽早。”說著,黎慧敏伸手遞給老段廣播稿。


    黎慧敏盡量克製自己的慌張,表現的輕鬆又若無其事。


    老段伸手接過稿子:


    “對啊,剛上崗沒兩天就遲到不太好吧?”


    黎慧敏淺淺一笑,臉上的紅暈又不自覺的露出。她心裏頓時有一種想掐死自己的衝動,但又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黎慧敏手忙腳亂的打開麥克風調了音量,伸手拿過稿子就讀。


    老段見此,剛想說話,卻被黎慧敏播稿聲打斷。


    黎慧敏衝他擠擠眼,手又指了指廣播稿。老段這才發現,原來她都標注好了每個人的稿子。


    全神貫注的播音使黎慧敏的內心總算平靜下來,和老段的配合也很完美。


    六月的微風帶著他和她的聲音吹遍整座校園,那是一整片密不透風的青春裏,唯一的甘泉……


    也是老段的唯一……


    經過一天又一天的磨合,老段與黎慧敏漸漸熟絡。原本冷清的廣播室漸漸有了生氣,辦的也像模像樣。


    那一年裏,傍晚活動課的操場上,老段與黎慧敏坐在草坪上看著滿天的星星讀稿子。


    黎慧敏笑的很開心,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有老段開心,還是因為廣播站添了新人開心。同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開始一見到老段就不由自主地心跳。


    十八歲的少女坐在草坪上,看著滿天的星星,從來沒有想過怦然心動是什麽。在那心跳不止的一瞬間,她唯一有過的念頭就是想一把掐死自己。


    同樣,距離黎慧敏隻有半步的老段也是。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開心,或許是因為廣播站,又或許是因為廣播站裏的她。


    老段從沒想過這些,她也是。


    那個難忘的夏日,老段和黎慧敏躺在草坪上,感歎著,要是一直能這樣該多好啊……


    是啊……要是一直能這樣,該有多好。


    升入高三,老段和黎慧敏都要麵對的第一個boss來了——藝考。


    那個冬天,廣播站停了很久,二人都在為藝考準備,老段考的是播音,而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舞蹈。


    沒了廣播站的來往,老段與黎慧敏很少能見麵,見麵也隻是寒暄幾句。但每次見麵,老段都很開心,她也是。


    轉眼入冬已深,藝考如期而至。老段身著黑色西裝,精煉的形象和純正的播音腔使他通過一項項考核。十九歲的大男孩兒不留餘力的展示著自己的能力,征服了所有考官。


    與此同時,黎慧敏又一次穿上白色舞衣翩翩起舞,少女曼妙的身姿,精煉的舞術領先眾人,在藝考中嶄露頭角……


    老段讀完最後一個字,齒合聲落,腦海裏第一個閃過的,竟然是黎慧敏。老段又不自覺的笑了…藝考已經過了,他心裏的第一個大石已經落下,一些其他的事情爬上心頭,第一個,就是黎慧敏。


    這個大男孩第一次想到,他好像喜歡上了那個初遇就崴腳的女孩兒。


    想起了那個夏日,他們一起躺在操場,一起讀稿,一起仰望星空,一起打理廣播室,一起修改廣播稿……


    這一刻,他才發現,不是因為廣播站才使他變得如此開心,是因為有她。是因為那個舞台上,有舞姿略顯蹩仄的她,是因為冷清的廣播站裏有她,是因為那個滿天星辰的夜裏,有她陪著他一起……


    黎慧敏我喜歡你……


    老段想給黎慧敏一次難忘的告白……


    年後……三月的一天…


    老段身著當初校慶時的那身白色禮服,廣播室裏掛滿了彩色氣球……時針一點一點接近中午…


    老段心裏也不安起來……要是她不答應怎麽辦……老段的大拇指不自覺的扣緊食指關節,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樓道裏出奇的安靜,學生們一下課都飛奔到食堂,搶自己喜歡的飯菜。廣播室裏也是,安靜的出奇,老段能聽見的隻有不停歇的指針聲響……


    緊張的氣氛使老段度秒如年,他抬頭看了看表,黎慧敏已經比往常遲到了十分鍾了……老段頓時不安起來……他沒有多想,立馬轉身跑向黎慧敏的教室。


    好在教室裏還有兩三個學生沒有走。


    老段氣喘籲籲地跑上去抓住一名學生的胳膊,胸腔起伏不定:


    “同學,問一下,你們班的黎慧敏今天沒有來嗎?”


    一臉懵的同學路人甲聽到老段找黎慧敏,立馬手伸進桌堂。


    “你就是和她一起播廣播的老段吧?黎慧敏走了,她知道自己考不上,去外地參加自主招生考試去了,今天剛走,好像去報名了。哦對了,她讓我把這個給你。”


    那同學說著,遞過來一封信,和一個白色袋子。


    老段一時愣在原地,無法接受黎慧敏離開的事實。他機械地接過東西,沒有迴宿舍,而是轉身去了廣播站。


    黎慧敏給老段的信寫的很簡短:


    嘿,老段,我走了。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訴你,最後想了想還是算了吧,我怕我忍不住哭出來,用這種方式道別,或許更好吧。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麵嗎,你為我認真揉腳踝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隻是當時的我什麽都不懂……哈,不說這些了。以後廣播站的重任就交給你啦!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呀,要記得打理好廣播室…哦對了,我在第一個櫃子上麵留了好幾盒胖大海,你喉嚨不舒服要記得吃哦…還有,門口的拖把要每天換洗…還有記得要控製好時間,不要播太久,不然會打不到飯……還有…每天要勤快一點,我不在,你就要一個人寫稿,要好好檢查哦……還有還有還有……還有……


    還有我喜歡你……


    我知道現在說太晚啦!你也不要難過。好啦,就說到這裏,我走了,要記得我。


    ————黎慧敏


    看到最後,老段再也控製不住,這個剛過二十的小夥子哭得泣不成聲。那個白色袋子裏裝著那次校慶時,黎慧敏穿的白色舞衣。


    …………………………


    “各位同學大家好,今天因為一些原因,廣播遲到幾分鍾,現在廣播延時……………………………………………


    你如凜冽北風,吹過我整個寒冬。如果不是吹疼了心,我真希望你沒有來過一樣……


    北風在頭頂唿嘯


    氣流飛快穿梭,擁擠且空蕩…


    一迴頭找不到…


    上一秒是和誰擦肩而過...


    而底下…是一整片密不透風的青春…


    人聲喧鬧…熱鬧且孤獨…


    北風唿嘯的三月,老段對著這個用了兩年多的話筒講述了這個漫長的故事,最後一次關閉了麥克風,再也沒有來過廣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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