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忽略掉那?些視線,主僕倆走到角落裏的空位坐下。


    一名酒家傭很快為兩人送來一份酒水,酒氣撲鼻,隱隱帶著一股香甜。


    秋季的酒水不用炭火溫熱,琉璃斟了一觴推到樊爾麵前,隨即也為自己斟了一觴。


    樊爾壓低聲音提醒:「少主,飲酒不好。」


    「已給了錢幣,不飲用豈不是浪費。」


    琉璃單手拿起,抿了一小口,入口辛辣,後味有一絲甜意?,味道不如秦國酒肆裏的酒水,也不知為何會有這麽多人聚集在此處。嫌棄放下酒水,她最不喜味道辛辣之物?。


    瞧見?琉璃緊鎖的眉頭,樊爾微微浮動唇角,大致猜到酒水味道不好。


    被眾人圍在中心的男子約莫四十歲上下,絡腮鬍,濃眉單眼皮,臉部線條硬朗,看起來像是那?種以自我為中心之人。


    他見?眾人聽的入迷,故意?停頓須臾,轉而神秘道:「諸位可知那?呂不韋為何而死?」


    一時間,周圍有人搖頭,有人追問。


    琉璃預感那?人接下去要說?的話,絕對?語出驚人。


    果不其然?,那?人大掌用力拍在案幾上,同時冷嗤一聲,道:「當年?秦王年?少即位,全倚仗呂不韋盡心輔佐,才能穩坐王位至今。誰也想不到,去年?秦王加冠親政後便罷黜了他的相邦之位,勒令他遷居封地河間。縱使那?般,秦王仍舊不肯罷休,幾個月前又下一道敕令,命呂不韋遷去貧瘠的蜀地,逼得年?過半百的他服藥自盡。依我看,那?秦王就是羽翼豐滿,想要掃清障礙罷了。」


    那?人話音未落,便得到不少附和?聲。


    「分?析的有道理?。」


    「對?對?對?,秦王還是太?過年?輕氣盛。」


    「呂不韋雖然?商賈出身,這些年?對?秦國的貢獻,諸國皆知,秦王這是得魚忘筌呀!」


    … … … …


    附和?聲此起彼伏,琉璃神情?逐漸凝重,置於案幾的手不自覺蜷縮收緊。這些人明顯是在抹黑嬴政。呂不韋被處置,最大根本在於他將假寺人獻給太?後,造成了後來地謀反。所有與謀反有牽扯之人均都?被處死,唯有呂不韋是罷黜官職,遷居封地。


    而幾個月前,之所以有那?道敕令,是因為呂不韋不安分?,頻繁與諸國使臣來往。他自己造就的因,就應該承受相應的果,貧瘠之地亦有人在其上生存,他無法接受即將麵對?的生活而選擇自盡,在外人眼裏,一切卻?全都?成了嬴政的錯。


    雖然?明白?作為身居高位的君王,勢必會被世人議論誤解,但琉璃還是有些生氣。也不知嬴政掃平山東六國之後,六國之人會如何抹黑他,特別是那?些亡國後的王公貴族。


    當年?君父輔佐的那?位覆滅殷商,得到的全是稱頌,隻是因為武庚的父親口碑不佳,可時下諸國卻?不是。看來,剩餘的三十二年?不會輕鬆。


    樊爾餘光瞥見?琉璃蜷起的手掌,濃密眼睫顫動一下,唇角抿成一條線。


    被簇擁附和?的那?人想起一事,雙掌『啪』得拍在一起,示意?眾人噤聲,一時間四下寂靜無聲,所有人雙目都?落在那?人身上,靜待更精彩的消息。


    「說?起秦王,我突然?想起近來一件蹊蹺事。聽說?一個半月之前,秦王婚期終於敲定,對?方是楚國羋姓貴女,婚期在一個月之後,誰知在大婚五日之前,秦國又是暴雨又是大風,那?羋姓貴女也隨著風雨消失無蹤了,一萬秦軍全城搜尋都?未尋到。就在眾人皆以為秦王會為那?楚國貴女延後婚期之時,他卻?轉頭娶了一名鄭女,據說?那?鄭女是服侍在他身邊的宮女,王室宗正與華陽王太?後極力反對?,也未能讓秦王改變主意?,看來他與自己的父親一樣,都?不在乎正妻的出身… … 」


    心口突然?莫名陣陣刺痛,那?人後麵說?了什麽,琉璃全然?沒聽見?,鮫人的靈敏聽力也因此短暫消失。她不知自己這是怎麽了,嬴政願意?妥協娶妻是好事,先前她也經常勸導他,可當得知他真的娶妻,為何心裏卻?又堵得難受,似乎有一隻無形有力的手在死死揪著胸腔裏的心髒,讓她窒息到唿吸困難。


    下意?識揪住衣襟,她試圖大口唿吸,直到眼眶灼燙,依舊唿吸困難。


    樊爾看到她蒼白?麵色,心裏霎時咯噔一下,欲言又止幾次,他艱難問出:「你該不是對?他… … 」


    「我沒有動心。」本能否認之後,琉璃才反應過來樊爾還沒說?出『動心』二字。她訕訕摸摸鼻子,嘴硬解釋:「我的意?思是… … 是我隻是飲了這酒,胃裏不舒服。」


    心虛如此明顯,樊爾又怎會看不出來,他用力揪緊膝頭衣襟,默不作聲望著對?麵人,那?雙柳葉眼黯然?失色。雖然?知道自己此生與琉璃絕無可能,但此刻他還是有些難過,他不是嫉妒,就隻是難過。


    琉璃見?樊爾緘默不言,更加心虛。攥緊衣襟的手一點點鬆開,她扶案起身,快步走出酒肆,樊爾忙起身跟上去。


    走到無人處,琉璃緩緩深唿吸幾次,心裏依舊很難受。她背對?著樊爾,雙掌結印催動靈力匯聚於心口,這才有所緩和?,可仍覺得心口似乎堵著石頭。


    樊爾凝睇琉璃挺直背影,一陣風掠過,帶動微捲髮絲微揚,掃過那?單薄肩頭。他微微啟唇,苦澀一笑,輕聲呢喃:「少主,我阿父曾說?,心是全身上下最難控製之物?,你不必這般遮掩,我不會告知南榮舟,以及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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