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了理衣裳,柳如是正色。


    給小鶯行了個不規不矩,一看就是現學的禮。


    “在下柳如是,見過這位……姑娘了。”


    被素未謀麵的男子識破女兒身,小鶯一時有些窘迫,臉忽地就紅了,忙把扇子打開遮住了臉。


    卻還是偷偷看著柳如是。


    與說書的講的不一樣。


    “這柳如是,行事豪邁恣意,不拘小節,長得也是雄壯英氣……”


    可是眼前人明明是看著白白淨淨,清秀文弱。


    “據說,他永遠隨身帶著兩把寶劍,都是上好的,一把邪劍通身漆黑不知來頭一把龍泉正氣凜然削鐵如泥,都是隻有他才震懾得住的……”


    可是眼前這人,明明隻帶了一把折扇,上麵還是些……不知道什麽玩意的鬼畫符?


    “我是不會隨你迴去的。”


    墨鶯歌的聲音將小鶯的注意力吸引了迴來。


    “可是鶯……”


    “我白洛水既然決定了迴來這帝都,除非目的打成不然就是不會迴去了。”


    墨鶯歌給了柳如是一個眼神,示意小鶯還在此,不能說穿。


    柳如是無奈改口。


    “可是水兒,你來這次帝都,本就四處都危險重重,怎麽可以就一個人來此!”


    “水兒不是一個人來此,水兒帶了王鐵的,兄長不就是因為來找王鐵才來的嗎。”


    墨鶯歌癟了癟嘴。


    柳如是一時都快被氣笑了。


    “你帶王鐵來是來幫你趕馬逃跑的嗎?而且我除了找王鐵當然還是要找你啊!”


    “那不也是優先找王鐵……”


    “嘿你這丫頭,怎麽你平時裏武功也練不好,除了中醫草藥以外的書也讀不進去,就嘴皮子最伶俐。”


    柳如是瞪了一眼墨鶯歌。


    墨鶯歌如以往應對他一般吐了吐舌頭。


    小鶯從未見過這般活潑的墨鶯歌,一時笑出了聲。


    墨鶯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忙對小鶯解釋。


    “誒,讓小鶯妹妹見笑了,這是我堂兄,也就是我外公的孫兒。就是那說書的口中那柳如是。”


    轉過頭來對著柳如是介紹:“這是我自翊王府帶出來的妹妹,小鶯。”


    小鶯收了笑:“姐姐未曾失態,隻是這般活潑的姐姐實在是少見罷了。”


    柳如是這是忽地插嘴:“哦?她還有安靜嫻雅的時候?那可著實少見了。”


    小鶯雖是有些不適應這還未完全認識的生人——還頂著個那麽大的名號。


    不過柳如是的氣質似是有些讓人相信他的力量。


    小鶯也不自主的安心下來。


    自然答道:“姐姐平日裏在太子殿下府內與白府之內時,自是言行得當的。”


    “哦?那倒是人前人後兩張麵孔了……”


    柳如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事實上墨鶯歌並非是真的活潑,隻是和這些個兄弟姐妹相處得習慣了,不拘小節也是正常。


    墨鶯歌暗中剜了柳如是一眼,柳如是笑哈哈地不再說她。


    忽地柳如是對著小鶯喚了一聲:“這位小鶯姑娘,可否去替我們‘兄弟’倆叫些點心來?按著姑娘您喜好點便是。”


    小鶯看向墨鶯歌,得到了一個讓她就此迴避的眼神之後就此退出了房內。


    倒是正經起來。


    “鶯歌,我是說真的,你當隨我迴去才是。”


    “家中你姐姐也是擔心,家裏人些說是沒了你也是頗為不習慣。”


    墨鶯歌此時也正色迴來,再次迴複一樣的答案。


    “我說了是不會迴去的,自然是真的不會迴去。”


    “我知道兄長和姐姐的擔心和想法,不過我是做好了準備與所有打算才出來的,而且我既然出來家門,自然是已經做好了一去不返的準備。”


    柳如是皺眉,清秀的麵孔變得憂愁壓抑。


    “可你若是不迴來……”


    “迴來?迴哪裏去!”


    這時柳如是才發現墨鶯歌的眼眶已經有些紅了。


    “我早就沒有迴去的地方了……”


    柳如是自然知道墨鶯歌在說什麽。


    家族被滅,收留她的柳老爺子也就此去了。


    墨鶯歌才來家裏那段時間,家裏人雖是處處帶她極好,她也做出一副客客氣氣的模樣,卻少見她真情實感的笑顏。


    到了後來,相處了有一段時間,由他和白洛水陪著許久,開導許久,才又變得喜歡出去玩耍作樂。


    不過墨鶯歌雖是表現得好似完全走出來了。


    卻還是被白洛水撞到過幾次在夜裏被噩夢驚醒之後小聲嗚咽。


    而柳老爺子走後。


    墨鶯歌便是更加有些不正常,雖然表現得依舊是無他,卻常常發呆。


    此次接到白府的邀約甚至被她瞞了下來,自己和白洛水都前不久才知道……


    還是因為她這“神醫”可以治好當朝太子趙晟翊的腿疾一事。


    這丫頭,是個小姑娘,卻又不似個小姑娘。


    脆弱又魯莽,但是又叫做執著又大膽。雖說平時來說算不上缺點,但真是有時候叫人實在無奈。


    罷了,若是真的有這一遭,那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


    柳如是嚴肅看著墨鶯歌有一會兒,最終歎了一口氣。


    “罷了,你就留在此處吧。聽說你前些日子打包票能治好那個惡名昭彰的當朝太子的腿疾?”


    墨鶯歌閉了閉眼,穩住了情緒,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才迴到之前的語調。


    “……什麽時候兄長也去聽這些以訛傳訛的說法了?這些人傳說的惡名昭彰你也是相信的?”


    柳如是自然不信,隻是看看墨鶯歌對這事兒的態度罷了。


    看這樣子,這太子怕是有些意思,墨鶯歌居然為了他而說教起來了自己?看來有些麻煩了……


    “行吧,那你是真的去給他治腿疾了?”


    “嗯。”


    “那他這頑疾情況如何?”


    墨鶯歌看了看四周,示意柳如是附耳過來,柳如是照做之後,墨鶯歌才說了話:“他想多久好便可多久好。”


    柳如是有些興趣的樣子,也不意外,畢竟朝野之事麽,多奇怪荒誕都不算什麽。


    隻是這樣一來墨鶯歌算是卷到這場紛亂裏麵去了……


    自己能做的……


    至多也不過是在自己在京期間,維護好她的周全罷了。


    忽地想起一些事情,柳如是沉吟一番。


    “鶯歌,聽聞前段時間你在翊王府期間,太子遇刺了一迴?”


    柳如是信息靈通,墨鶯歌也不意外,隻是為何忽然問起?


    “的確如此……當時我還在場,趙晟翊他為了救我還傷了一隻手……”


    柳如是一時表情有些肅然。


    “膽敢動我家天龍幫的人!這淮南幫看來是不要命了。”


    “淮南幫?他們是淮南幫的人?”


    墨鶯歌一下便抓住了重點。


    柳如是點了點頭。


    “鶯歌,想來你近些時候應該與那太子還有些聯係,你便告訴他這番情報,你自己應當也知道怎麽辦的吧……”


    “兄長大人……你若是隻不過為了鶯歌就此貿然準備將淮南幫……怕是有些……”


    墨鶯歌當然知道,聯合官家的太子翊王府,加上天龍幫本就有的勢力。


    哪怕你是個大幫派,不是就此散了便是白路黑路都越發難走,最終免不了支離破碎補償些無所謂的小幫派。


    可是何必,自己不過是這偌大的幫派中其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石子,就算是與幫主柳如是交好,也……


    “不是貿然,他們……裏邊,進了些與我們向來勢不兩立的仇家。”


    “已經傷了我們家裏好些兄弟了,重些的已經是怕都廢了,我們自然也是反擊,隻是這些畢竟是私人恩怨,就此大規模些報仇也是有些不合乎道義……”


    墨鶯歌聞言也是一驚,幫派之爭麽……


    “可是他們本就不合乎道義,我們憑什麽要遵循……況且他們有有何理由就此還敢來刺殺太子?怕事情不夠大麽?”


    “他們本就是群占山為王的烏合之眾起源,說白了就是土匪窩子……隻是因為人數日漸壯大,而且前幾代當家的有些見識,所以成了有名頭的見光的幫派。”


    “他們本就奉行不一樣的道義而非江湖上那套道義,有仇就報,為個別兄弟些就可動閘幾乎整個幫派……那太子為人狠厲,得罪些人也是正常。”


    墨鶯歌一時竟然一時覺得不錯,可是若是真的就此肆意妄為,那死傷可就不是一般二般的大了,一方仇報,又多了萬家仇。


    忽地想到自己,若是大仇得報……的確也會是如此,不過自己隻與那趙晟敏有仇,殺他一人……應該就可以了吧。


    見墨鶯歌出神,柳如是咳了兩聲,提醒道。


    “鶯歌,大致便是若次,你不必為此自責。”


    “他們這次的確是與我們家就此結仇了,你將自己看作一個契機便是。”


    墨鶯歌點了點頭,便開始往外走。


    “天色也是差不多了,我便就先迴去了,還是,請你見諒。”


    見諒自己偷跑出來,任性妄為。


    “……你還是,多加小心,我近段時間,在淮南幫之事解決之前,會一直在帝都,你,多加小心。”


    小心這人心險惡,莫要輕易將真心虛浮。


    見著墨鶯歌就此走了出去。


    此時她的背影,似是個少年,漸漸與當年那個落寞的少女身影漸漸重合。


    一時有些茫然,又覺得好笑。


    自己原來也有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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