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爺』本就耷拉的臉更添幾分沉鬱,揚起嗓子吼:「你倒還挑上了,有的吃就不錯了。別忘了你是囚犯,我是爺,你敢吩咐爺?」


    容消酒哼笑出聲:「這位爺,吃幾頓飯能將你吃垮了不成?」


    「到了壽州我便再吃不到了。」


    她越說語氣越輕,臨到最後帶著幾分顫音。


    「行吧行吧。」


    言罷,這『爺』將食盒帶了出去。


    容消酒躺在冷硬木板上,有些昏昏欲睡。


    剛閉上眼,便聽室外傳來一陣一陣的嘶吼聲,緊接著是鐵刃相碰發出的錚錚聲。


    「通通殺光,不留一個活口!」鏗鏘一聲高唿,清晰盈入容消酒耳內。


    她渾身一震,聽著室外那架勢,應是有人來劫船。


    她用力撐著身子坐起,開始找物什兒解繩索。


    瞧了一圈兒,四周朗闊又空無一物,隻剩那盞燈燭。


    她大跳一步,順勢栽倒在地。為防止驚動室外人她直接躺下,滾到了燈盞桌案底下。


    她緩慢站起,忍著灼燙徒手將燈罩拆開,再將手腕的繩索湊上去。


    未幾,便鬆了手上桎梏。


    正當她解了全部繩索後,忽地門外傳來一聲撞擊,將門推開。


    容消酒唿吸一窒,執起燈盞便要砸過去。


    「是爺,是爺。」來人邊小聲說著,邊將門關上。


    「有賊人上了船。」他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叉著腰緩了緩又道,「方將過來時,聽一賊人說是侍衛馬軍司的都指揮使率兵剿了他們老巢,故而他們要劫船逃跑。」


    侍衛馬軍司都指揮使,那不正是商憑玉。


    容消酒蹙眉,轉眸看他:「那你不跑,來此做甚?」


    這人歪嘴一笑,豆粒大的眼睛裏透著算計:「自然是找到了保命符。」


    第5章 渴慕


    「她便是那商侯的未婚妻?」


    領頭的賊人湊到容消酒跟前,對著她上下好一番打量。


    原本自稱『爺』的男人,如今抄手跪地,語氣裏盡是諂媚:「她的身份牌和畫像也給您看過了,如假包換,小可不敢騙漆爺。」


    漆霧淺淡瞥他一眼,朝他招招手。


    男人眼前一亮,如獲恩賞,跪著移到他腳邊:「漆爺有……」


    他話還未說完,一柄白刃從漆霧袖中閃出,劍風淩厲,他那胖坨坨的身子與腦袋登時分了家。


    鮮血濺了一地,站在近處的容消酒也不免沾上血漬。


    那帶著餘溫的血沾上她瓊麵,像綻開的數朵紅梅,與紅痣交相映襯,瑰麗又穠艷。


    容消酒神色一凜,後背躥起一股涼意。


    可哪怕她再驚恐,也依舊揚著下巴,佯裝著淡定,不露一絲怯。


    「容…消酒?」漆霧抻了下脖頸,慵懶開口。


    這人喚她姓名的語氣,讓她腦中閃過那聲「通通殺光」的高唿。


    她旋即皺緊眉彎,眸中盡是吹不散的嫌惡。


    她這細微表情盡收漆霧眼底,就聽他冷哼一聲,那沾了血的刀刃便落到她脖頸。


    「大婚之日,你們夫婦倆還真是非比尋常,都要出來礙我的眼。」他聲線喑啞,說話語氣猶如他那張毫無生氣的臉,木然又冷硬。


    「漆爺,咱們中了姓商的那廝的埋伏,這群人如今已闖上船來,與兄弟們廝殺。」


    守在門外的小嘍囉跑進來報信。


    漆霧聞聲,眼神狠厲起來,將那橫在容消酒脖頸的刀鋒,轉而放在她肩頭。


    親自拽著她登上二樓的觀景台。


    此處視野開闊能將樓下眾人所有動作窺探的一清二楚。


    樓下身披犀甲的戰士執刀與賊人迎麵相持,雙方蓄勢待發,隻差一聲令下,樓下便能頃刻淪為膏血遍地的生死場。


    容消酒被身後人用力一推,抵在二樓窗邊。


    就聽身後人一聲冷哼,隨即高聲喊:「叫商憑玉給我滾出來!」


    台下為首的將領容消酒識得,正是商憑玉身邊的副將趙剛。


    他仰著頭朝樓上嗤笑道:「漆霧,你已然是甕中之鱉,也配我們頭兒親自出麵?」


    漆霧眯眸,他在湖山占山為王已然兩年,這些年朝廷幾番派人來圍剿,皆是落敗而歸。


    他不信!他這個在賊寇窩裏廝殺過千百遍的人怎會敗於區區一個弱冠少年。


    思及此,他眸光一凜,將刀口又貼近了容消酒脖頸幾分。


    「他再不出來,這新娘子便要與我陪葬了。」


    容消酒心下一跳,明白他接下來要拿自己威脅商憑玉。


    且不說是否威脅得了,單說因為她一人延誤了剿匪好時機,便是一大罪過。


    她強忍著脖間刺痛,冒著被他當成割喉的危險,冷笑出聲:「好個沒本事的賊人,除了殺無縛雞之力的百姓,便是拿女人保命求存。」


    「如此行徑,也不怕被同行恥笑。」


    漆霧揪緊她後頸衣衫,咬牙:「你以為我不敢此刻殺了你?」


    容消酒冷哼:「對,你就是不敢。」


    漆霧業火熾然,燒上心頭。


    他握緊刀柄,隻消再用一成功力,跟前人便能即刻人頭落地。


    容消酒屏息,同樣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她腦中歸於沉寂,仿佛就連風也停在了半空。


    卻不想聽得身後人一聲悶哼,脖頸間的刀鋒隨之錚錚落地,將她從等死的思緒裏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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