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淩紓看他抱著竹筐優哉遊哉地品嚐著街坊路人送來的當地小食,不禁想發火,可江禦卻歪頭看著他笑了起來,搖了搖手裏的梨膏糖:


    「你吃不吃?」


    心裏的氣焰剎那間消了下去,季淩紓撇了撇嘴:


    「吃。」


    江禦卻沒直接給他,而是看了眼他手裏不知何時接過的山楂串,新鮮的山楂洗淨後被串在竹籤上,不似糖葫蘆那般澆了膩口的糖漿,一串一顆,鮮紅圓潤,還蒙著一層冰絲絲的水霧。


    「用那個和我換。」江禦說。


    本來就是幫江禦拿著的,季淩紓沒有說不換的理由,正要遞給江禦時,他發現江禦手裏已經滿滿當當,再也騰不出第三隻手來接。


    喉結悄無聲息地滑了滑,季淩紓問:


    「我餵你嗎?」


    江禦想也沒想,自然而然地湊了過來,微微張開了口。


    季淩紓心裏一顫,拿山楂球的手都有些不穩。


    他無聲地、長長地吸了口氣後才抬起手,將山楂餵到了江禦口中。


    江禦輕輕含住,略一用力扥了一口,卻發現那竹籤紮得極緊,根本咬不下來。


    一時間二人間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江禦一口咬不下去,吐出來又覺得有些不雅,隻能尷尬地含著山楂頓在原地。


    季淩紓也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僵持了半晌,江禦兩腮含得有些發酸了,隻得抬眼輕飄飄瞪向季淩紓。


    季淩紓被他這一瞪,不知是如何鬼迷了心竅,手竟然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攥著那竹籤在江禦口中轉了一圈。


    「唔……!咳、咳咳……」


    微澀的山楂碾過江禦的舌尖,頂到他的腮頰,讓他不由咳嗽起來,邊咳邊扔下手裏的竹簍抓住了季淩紓的手背,眼尾被頂得泛了紅。


    「鬆、鬆開!」


    季淩紓感覺不到疼,江禦把他手背拍紅了也沒用。


    「你慢慢吃,我幫你拿著。」


    「我……」


    我怎麽吃?


    江禦被堵著嘴,幽怨地看了季淩紓一眼。


    這竹籤怎麽比他的佩劍還難奪,臭小子不僅膽子大了,本事也長了。


    掙紮無果後,江禦隻能在季淩紓的注視下紅著耳朵分了幾口以極快地速度吃下了那顆又大又圓的山楂。


    季淩紓似乎心情很好,又從竹籃裏拿了一根出來,


    「還要嗎?」


    江禦翻他一眼,忽而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另一手將梨膏糖塞到了他口中。


    季淩紓老老實實地給吃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好像還沒解氣似的,江禦又從簍子裏掏出個蘋果餵給他。


    季淩紓照單全收,身後仿佛還有尾巴在搖。


    江禦的脾氣被磨消得差不多時,二人也剛好站在了仝從鶴所說的典當鋪前。


    狹窄的鋪麵上掛著條陳舊的招牌——來財當行。


    老闆正在抽板關門,見他們兩人站在門口探頭往裏張望,便努了努嘴:


    「二位公子,小店今晚已經打烊了。」


    「打烊了正好。」


    季淩紓不由分說地卡住了要被關上的門,大步一邁,跨了進來,直接亮出了仝從鶴給的手信,


    「我們是宮裏來的,問你幾句話,你別亂出聲。」


    進門前他已經悄然在當鋪門口貼下了隔音用的符紙,鋪內的談話絕對傳不出去一分。


    江禦不似季淩紓那般粗魯,他慢條斯理地拆開了老闆剛裝上的門條後才提衣跨進門檻,正要進屋時突然頓住了腳步。


    他迴頭往街對麵的屋頂上看了一眼。


    那裏空空蕩蕩,寂靜無聲。


    江禦挑了挑眉,沒有聲張,而是無事發生一般進了屋。


    剛進鋪子就見那當行老闆噗通一聲跪在了季淩紓腳邊:


    「我真的冤枉啊!要我知道那玉環是宮裏物件兒上的,給我九條命我也不敢拿出來賣啊……官爺您行行好,我就一做生意的,隻看那玉品質上乘,萬萬不知是這種來歷啊!官爺您饒我一命吧!」


    季淩紓皺著眉把他拎了起來:


    「誰說要要你的命了。還有,我進來時就布了結界,你喊得再大聲外麵人也聽不見,你故意哭這麽大聲,這是要給誰傳信呢?」


    鋪子老闆微微一哽,果然是被季淩紓看穿了心思。


    他緩緩收起了哭腔,蔫蔫地垂著腦袋,猶豫了許久之後才無望地嘆了口氣:


    「公子,不是我有意包庇,但你可知道那玉環換來的錢都被用在了何處?」


    「什麽意思?」


    「公子可願隨我前來一看?」


    老闆頓了頓,「隻往外走半柱香的時間便能到,公子若不放心,可將我四肢捆綁、蒙眼堵口。」


    聞言,季淩紓和江禦對看了一眼。


    「不需把你五花大綁,」季淩紓從袖中掏出一張火符,是從木羽暉手裏拿來的,他將火符貼在了老闆的背上,警告他道,「若你敢有半點小動作,在你叫喊出來之前就會被燒成一攤灰,懂了嗎?」


    這話當然是嚇唬人的,木羽暉那點兒修為可畫不出來什麽厲害的符紙。


    老闆點了點頭,鎖了鋪子後便帶著他們二人往城外走去,一路上他隻低著頭帶路,當真半點聲響都沒發出。


    很快幾人就來到了城郊的一處莊子。


    站在洞門外,季淩紓不禁皺了皺鼻子,一股酸臭的、腐爛的味道撲鼻而來,空氣中充斥著死亡和汙垢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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