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小荊是在自己家裏拍戲,無形之中又給劇組省了一筆經費,甚至劇組還要支付他一筆房屋租借費!


    一想到大洋房變成了自己的家,荊霧崖在拍戲的時候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


    拍了十天後,女主演溫洛靈所在的a組殺青,帶著幾個演員過來b組拍戲。


    劇本中,皇甫戾在平靜中變得愈發偏執,權力的分散以及對管家的依賴讓他在沉默中失智,不信中醫又不信西醫的他轉頭去信了神醫。


    卻不料,那位神醫是他政敵派來的人,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和女主一派自相殘殺。


    管家不忍皇甫戾走上絕路,便和女主私底下達成合作保他安詳一世,在女主逃跑之時,皇甫戾陷入瘋狂,暗中開槍偷襲女主,沒料到管家上前會替女主擋下了子彈。


    「……為什麽?連你也要背叛我?」


    皇甫戾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倒地不起後,渾身都在劇烈顫抖,原本以為自己的手而綻放的扭曲笑容變得僵硬,瞳孔在劇烈的顫抖後,浮現上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


    過大的絕望甚至剝奪了他的思考能力,他用荒蕪、陌生的眼光凝視著管家,他嘴角極力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仿佛是在向老天哭訴自己的天真,又在諷刺管家的失敗。


    你甚至願意為了一個女人擋槍而死,那我呢?我算什麽!


    現在倒好,你死在我的手中,你就再也不會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了!她會跟其他心愛的男人一起結婚,而你什麽都得不到!


    即便沒有台詞,荊霧崖依舊用表情展現了一切。


    他飾演的皇甫戾原本流血不流淚,此刻卻淚如雨下,在萬千情感抽絲剝繭過後,那份愛與嫉妒暴露無遺。


    而就在此時,女主卻堅定地喊出了聲:「不對!他沒有背叛你!」


    「他跟我合作,是為了讓你活下去!聰慧如你,似乎還不知道自己被合作對象背叛了吧?」


    「皇甫戾,我告訴你,無論你今天是否殺了我,你都會死!你雙腿殘疾,行動苦難,手裏的權勢早就握不住了!你這麽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難道還不清楚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的道理嗎?你知道的太多了!」


    皇甫戾痛苦地捂住腦袋:「住口!給我住口!」


    他試圖從輪椅上站起來,去伸手抱住管家,結果卻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他的手指抓在地麵,一點一點地朝管家的方向挪過去。


    這是一段長鏡頭,皇甫戾從扭曲憤恨的表情,逐漸變為了發自內心的悲戚與解脫,他前進的每一段距離,都在拋棄一些東西。


    自尊、野心、利慾,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和前麵的人相比,都不再重要了。


    高傲冷酷、恃才傲物的軍閥大少,即便雙腿殘疾,也沒有放棄在這個時代征伐天下的欲望,如今墜入塵土之中,狼狽艱難地爬行,反倒比之前鮮活。


    他,變成了一個凡人。


    「你為何不說?」皇甫戾捧著管家的臉,輕聲細語地反問,「還是說你知道自己說了也沒用?嗬嗬……到頭來,還是我剛愎自用。」


    「你一直是個比狐狸還要陰險狡詐的小人,但你機關算盡,還是錯漏了一點——你小覷了你占在我心裏的分量。」說著,皇甫戾悠悠地綻放開一個微笑。


    像是蒙塵的明鏡被清洗後放在太陽底下,映照出閑散的藍天白雲,這個微笑完全沒有摻雜一絲陰翳,是發自內心的純粹情感,明媚、燦爛又無瑕,填補了角色靈魂最後的弧光。


    「你是工具,是我的雙腿,你若是死了,我與其被囚禁一生,落得痛苦不堪的下場,不如隨你共赴黃泉。」


    「你以為我皇甫戾是貪生怕死之輩麽?笑話!你就算是死了,也休想擺脫我!」


    皇甫戾抬起手槍,準備了結一切。


    可就在此時,本該失去生命的人卻阻止了他的自殺。


    「少爺,您也小瞧我了。」


    管家微微一笑,掀起眼眸,琥珀色的眼眸裏沉澱溫柔。


    他用著說冷笑話的語氣,淡淡開口:「我給你的子彈動了手腳,裏麵都是空包彈而已,打不死人。」


    完全沒想到事情還能出現這種反轉,皇甫戾渾身一僵,化作了皸裂風化的石像。


    「……你!」皇甫戾拳頭捏得嘎吱作響,額角青筋暴起,臉色都漲成了豬肝色,咬牙切齒地說,「你果然是一條毒蛇!我養虎為患,怎麽在身邊養了你這麽個包藏禍心的東西!」


    管家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少爺,既然你現在失去了一切,那就跟我走吧。」


    皇甫戾:「去哪?」


    「國外,不光是因為治療少爺的腿還需要發達的科學技術,更是因為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家還需要我們。」管家反手攥住皇甫戾的手。


    他定定地說:「少爺,我們從商,做你最擅長的事——賺外國那些侵略者的錢!這樣不是更有成就感麽?我們將來如果迴來,自然也能受到尊敬,總比留在國內丟了性命要好。」


    隻見皇甫戾的身體緩緩放鬆了下來,閉上眼,再睜開,心態已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依舊是之前那個矜貴的少爺。


    隻是,他決定放棄祖訓。


    他不清楚時代的走向,但他想要做一迴膽小鬼。


    他可能遠比自己想像中還要貪生怕死,既然如此,那他索性放過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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