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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什麽事了?雨下這麽大,你怎麽連把傘都不撐?”段禹曾一手撐著傘,另一隻手箍著戴待在懷,將她籠入傘下。%d7%cf%d3%c4%b8%f3欲圖帶她迴廊下避雨。


    “禹曾……”看見他,仿若看到救命稻草,戴待抓住他的手臂:“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裏!我不想再留在這裏!一刻也不想呆!”


    她這副樣子,簡直像三魂丟了七魄,說話時,神色間又滿滿的都是乞求。段禹曾皺皺眉。掃一眼她身上濕透的衣裳,肅然點頭:“好,我們離開這裏。”


    得了她的應承,她瞬間鬆口氣,一下失了力氣,身體完完全全倚到了段禹曾的身上。


    因為要撐傘,段禹曾無法騰不出另一隻手,隻能攬緊她,迅速走到停車場把她塞進車裏,徑直開到公寓樓下。


    後視鏡裏,從醫院開始便尾隨著他們的一輛車,也停在後方不遠處,隔著雨簾,依稀可見車駕駛座上,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探頭探腦。


    段禹曾調了調後視鏡的角度,目光落迴戴待身上。


    黑色的頭發一簇簇地貼在她的額頭上、臉頰上。反襯得她的臉色益發蒼白,嘴唇更是沒什麽顏色。她闔著眼,手指攥著之前上車後給讓她披在身上的毛毯。一動不動地靠著椅背。


    “戴待?”一路上,她自始至終未再說過一句話,他試著叫喚她,她沒有迴應,但眼睫明顯顫了顫。


    段禹曾略一沉吟,隨即打開門下了車,繞到戴待那邊,將她從車裏抱出來,快步走進公寓。


    他將戴待放到沙發上,隨手扯過沙發上的毛毯先給她包著,然後走進浴室,幫她在浴缸裏放好水,再走出來,打橫抱起戴待重新進浴室。把她放進浴缸裏。


    夏裝的衣服薄,之前被雨淋得完全貼在身上,此刻泡到水裏,衣料隨著水波泛開,鬆開她寬鬆的衣領。段禹曾不動聲色地收迴目光,見她不再瑟縮。稍稍放下心來,溫聲道:“一個人沒關係嗎?等下把濕衣服脫掉,好好洗個熱水澡。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全都先不要想,洗完澡,再慢慢和我說。”


    話落,戴待沒什麽反應。段禹曾撩了撩她的頭發:“聽見了嗎?聽見了就應我一句。”


    戴待似有若無地點點頭。


    “好。我就在外麵,有什麽事喊我。”段禹曾站起身走出去,順便幫她帶上了門。


    戴待緩緩睜開眼,雙手抱住自己的手臂,蜷縮起身子,將自己整個人沉進水中。


    段禹曾出去後,打了個電話給醫院請假,然後走進廚房裏煮薑茶,又趁此期間去到戴待的房間裏,開好空調,整好被子。


    等他再走出去時,浴室的門打開,戴待走出來,卻是隻裹著一條浴巾,白皙的皮膚被熱水氤氳出淡淡的粉色。


    段禹曾滯住腳步。


    戴待拉了拉浴巾,有點尷尬地解釋:“不好意思,浴室裏沒有我的換洗衣服,所以隻能這樣出來。”


    “嗯,快去換衣服,別感冒了。”段禹曾輕聲應著,轉身走進廚房。薑茶已經煮開,他關了火,從櫥櫃拿出屬於戴待的杯子。因為許久沒用,免不了蒙了灰,他放到水龍頭底下仔細衝洗後,才用它裝好薑茶,迴到客廳。


    客廳裏,戴待已經換好衣服出來,蜷縮著身子窩在沙發裏,眼神失焦地盯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段禹曾將杯子遞到她麵前:“喝點。”


    “謝謝。”戴待怔怔地接過。出聲後,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又澀又硬。她就勢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結果因為喝得太急嗆到,她當即劇烈地咳起來。想把杯子先放到茶幾上,卻因為咳嗽而手抖,杯子沒放穩,直接掉落。


    段禹曾靜靜旁觀著,不幫忙,也不說話。


    盯著液體將淺色地毯的一下塊緩緩浸成深色,戴待的眼裏溢滿了淚花,捂住嘴,製止了咳嗽,但沒能製止嗚咽。


    頭頂上在這時忽然覆上來段禹曾溫熱的掌心。


    很久了,他很久沒有對她做這個動作了。像是神父聽完教徒的告解後,代替神,給予原諒。


    戴待抬起頭,用自己朦朧的淚眼,對上他深邃的星眸。他沉默地注視著她,高大的身形在燈光下落下陰影,籠罩住她。


    “禹曾……”


    “平靜下來了?”


    “……比剛剛平靜……”


    “好,說吧,到底出了什麽事?”


    戴待將額頭抵進他的懷中,眼淚啪嗒啪嗒地嘀到沙發上,“我想迴法國。”


    段禹曾心中微微一頓。


    “好累……”戴待閉上眼睛,任由眼角溢出淚水。真的累。身累,心累。無論是和顧質的糾纏,還是自己見不得人的身世。


    “我是不被承認的存在……我不應該還活著……如果,如果四年前,我就那麽死了,才是皆大歡喜的……不用迴來麵對戴家,不用迴來麵對顧質。或者……或許我根本就不該迴來榮城……那個戴待已經死了,活著的是alexa……”


    “屬於戴待的所有過往,早就應該拋卻腦後。作為alexa,本本分分地呆在法國,有你,有苗條,有友好而熱情的街坊鄰居,有靜謐安穩的生活。沒有煩惱,沒有仇怨,沒有一切該死的亂七八糟的事情,世界清淨一片,多好,多好啊……”


    無聲兩三秒後,她猛地從他懷裏抬頭,攥住他的衣袖:“禹曾,我們現在迴法國好不好?什麽都不要再管了!你不是說過你願意要我嗎?迴去法國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戴待……”段禹曾的掌心轉而按上她的後背。


    “好不好?我們馬上就迴法國!”戴待落著淚,不停地搖頭:“我不要再留在榮城了!我不要再見到他們了!我不要再呆在顧質身邊了!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你在害怕什麽?”段禹曾一如既往地冷靜,冷靜地凝著戴待,像是在洞悉她的內心,緩聲問:“告訴我,你害怕什麽?你為什麽害怕?”


    害怕什麽……為什麽害怕……


    戴待怔忡片刻,低聲喃喃:“我感覺到了,他想綁住我……他想牢牢地綁住我……我怕他不會放過我……我怕我會失去自由……他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我預感得到,時間越久,我將越難全身而退……”


    段禹曾的眸光輕輕閃爍。


    “你說得對,禹曾,你說的對……我飛得太高太遠了,風太大太烈,吹得我暈頭轉向,分不清楚方向。收線吧,快在斷線之前把我收迴來吧……我想踏踏實實地落地,不想再無處依托地飄飄蕩蕩……”


    戴待捂住臉,眼淚透出指縫緩緩流出。心底深處,某些壓製許久的東西衝破障礙跑出來。


    她真正的恐懼,未敢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她分不清楚了……在顧質的身邊,不斷地演戲,演著演著,演到現在,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她究竟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套裏人,套中鑽,最後套了別人,是不是一個不小心將賠上自己?


    林銀蘭有句話說得沒錯。麵具戴久了,不知不覺地便和自身融為一體,成為你的一部分,甚至,就是你……


    “好,我們收線。”段禹曾輕輕撥開戴待的手,蹲在她麵前,伸出手指,幫她擦眼淚:“不開心,就不要繼續了。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我們什麽都不管了,你和顧質離婚,我們迴法國,我帶你和小顧易一起迴法國”


    “離婚……小顧易……”經他提醒,戴待突然一震,“是啊,小顧易……我要帶著他一起走的……可是……”


    可是,現在根本帶不走他……別說帶走小顧易,就是和顧質離婚自己走,都相當困難。計劃已經開始,事情全都進行到一半,騎虎難下,哪裏是嘴上說收線,就能馬上收線的。剛剛的一切,不過是情緒之下不切實際的想法。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怎麽辦?怎麽辦……”眼淚又開始不受控製地流,戴待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走不了!現在根本走不了!他不會和我離婚的!他不會把小顧易讓給我的!”


    她拔著無名指,怎麽使勁,都無法將戒指摘下來。眼見她的手指都被她摳紅了,段禹曾皺皺眉,忙不迭抓住她的雙手握在掌心裏:“冷靜一點戴待,戴待,戴待,冷靜一點!摘不下來就不要摘了,現在走不掉,不代表以後走不掉。”


    “等不了以後!太久了怎麽辦?太久了!他遲早會發現的!我會守不住的!”戴待搖著頭,哭得愈發厲害,有點語無倫次。


    “不會很久的,”段禹曾扶住戴待的雙肩,讓她看著他:“你忘了嗎?你不是說要加快速度趕在顧質之前嗎?你不是說你尋到機會要在餐廳動手了嗎?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嗎?既然覺得累,又撒手不得,那我們迅速收尾,很快的,很快就會結束的。”


    戴待怔怔,“迅速收尾……會很快……”


    “嗯,”段禹曾攬她入懷,“給他最後一擊,迅速收尾,我們就可以沒有任何阻礙,帶著小顧易一起走。迴法國,結婚,一家人在一起。”


    一家人……


    戴待靠在段禹曾的肩頭,想起了顧質。想起他無數次地對她說過這三個字,想起他和小顧易在四季風樓下等她,想起他們三個人手牽著手出現在南城的親戚麵前,想起……


    不能再想了……


    戴待闔上眼,圈住段禹曾的腰,感覺眼皮比方才還要沉重。她吸了吸鼻子:“有點困。”


    段禹曾的掌心伸到她的額頭上,凝眉:“別是感冒了。我拿體溫計給你量一量。”


    “不用了。沒關係。我還得迴餐廳。”戴待拉迴段禹曾,剛說完,她就打了個嗬欠。


    段禹曾笑了笑,“睡一會兒吧。我都為了你和醫院請了假,難道你要丟下我自己去上班?淋了雨,又哭了這麽久,休息休息吧。”


    說話間,他已經將她從沙發上抱起,舉步走進她的房間,送她到床上。不知是久違的床太舒服,還是房間裏的溫度宜人,又或者她真的是累了,一沾上枕頭,她便不想起來了。


    “過會兒我喊你起來。”


    外麵的雨似乎又大起來,被疾風吹著打上窗戶玻璃,夾著段禹曾的聲音,在戴待昏沉的腦海中,漸漸悠遠,連她想應個“嗯”的力氣都沒有。


    段禹曾給她掖完被子都沒聽見迴複,一抬頭,正見她已經睡著了。看著她安穩的睡顏,他的眸光輕輕一閃爍,走到客廳,翻出醫藥箱裏的體溫計,再迴到她的房間裏。叉尤廳巴。


    沙發上,戴待的包裏,手機在震動了一會兒後,歸於安靜。


    *


    “嗯,她要是迴去了,給我來個電話。”


    交代完餐廳經理,顧質將手機隨意地丟到沙發上。


    一旁的馬休也剛掛斷一通電話,對顧質匯報道:“顧總,醫院的護士說戴小姐早上確實去過戴夫人的病房,但什麽時候走的,沒有注意。”


    “嗯。”顧質站在窗前盯著外麵雨,淡淡地應著,語氣不辨情緒。


    馬休知道十分不合適,但頓了一下,還是稍微提了一下公事:“已經告知港城那邊,因為天氣原因航班延誤後改簽,新航班又取消,實在無奈,我們也沒辦法。羅伯特先生的助理倒是透露,羅伯特先生明天早上十點半從港城飛上海,然後轉去日本。我查過了,高鐵也取消了不少車次,還開的那幾輛票已經賣光。其他交通方式----”


    “我們自己開車去上海。”顧質抬腕看了看表:“你準備準備,明天羅伯特先生上飛機前截住他。為以防萬一,也買和羅伯特先生上海飛日本同一航班的機票,機場談不攏,飛機上繼續。”


    “好的,顧總,我現在就去辦,確定好時間就來接你。”


    馬休迴應著,轉身時,正看見小顧易在玩魔方,轉出了四個麵的顏色。


    “小少爺好厲害,再過些天,整個魔方都能歸位了吧。”


    顧質聞言將目光從窗外收迴,落到小顧易身上。


    “大概吧。”


    說著,他再度拿起手機,撥出戴待的電話,仍舊是關機。略一思索,他忽然喊住馬休:“聯係那個私家偵探。”


    馬休愣了一下:“怎麽了?”


    顧質眯了眯眼:“問問他,現在那個段禹曾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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