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沒有點燈,內室昏暗,安靜。


    但他內心怒火中燒,直接走到床邊隔著被子抓住了床上的人:“你這個騙子,到底有沒有底限……”


    說跟他在一起痛苦要走。


    說喜歡他,讓他放她走。


    她到底想走到哪兒去!


    “你到底想做什麽……”


    他唐千夙卻絲毫沒有迴應,花胤珣憤怒的表情忽而一頓,但室內太暗,他並不能清楚看到她的模樣,現在的唐千夙話比以前少太多,或許她是故意不跟他說話的。


    花胤珣不確定說道:“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在黑暗裏嘲笑本王對嗎?”


    “……”


    唐千夙依舊沒有給予他任何迴應,花胤珣心裏有些慌了,猶豫了一會兒伸手去碰觸這人半埋在被子下的臉。


    她的體溫燙得他手一顫,仔細再摸,這人的臉又燙又濕。


    花胤珣這會兒連忙將被子拉下來,叫了一聲:“唐千夙……”沒迴應,他起身點上了床頭的燈,在坐迴床邊。


    唐千夙的臉頰病態的通紅,一頭的汗。


    不止這樣……


    花胤珣摸了摸這人被子下的身體,衣服全然已經濕透,床上也像發了大水,被子被洇出一個潮濕的人形。她整個人陷入昏迷的狀態。


    “唐千夙……”


    花胤珣捧住她的臉,以前她救四喜的時候她也會這樣,但好像沒這麽嚴重,他有些害怕這樣的她,就仿佛早些年他最恨他的時候,聽到了她戰死的消息。


    嘴上很痛快地說,妖孽天收,終於她死了。


    可卻感覺天地失色,坍塌了。


    再恨,再想讓她後悔,不過就是不甘。唐千夙,你說對了,愛之深恨之切,我從來沒停止過恨你,我詛咒著你,卻在聽到你戰死的消息時,崩潰過。


    恨自己為什麽沒再多堅持一會兒,也許還能讓你免於一死。


    好不容易看到你還好好活著,心裏高興極了,可嘴上卻說,禍害遺千年。


    我為什麽要這麽不誠實?我不想這樣了。不想再一次失去你。哪怕被北宮長離掏了心,哪怕再卑微都不想再錯過。


    花胤珣將唐千夙抱入懷裏。“羅武。”


    羅武立即進來,站在內門之外:“殿下!”


    “把白羽叫進來。”


    “是。”


    白羽是花胤珣隨性的侍衛之一,除了擁有精湛的武藝之外,還非常擅長醫術,但他還是第一次診治體溫高到如此的人,居然還能活著。


    他沒有把握,隻能又請了千夜國的禦醫。


    可太醫們忙碌了一陣,得出的結果是,可能天冷了落入湖中,引起的風寒的症狀。但是這體溫也太高了一些。打算開幾個傷寒的藥物。


    嚴雷這會兒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地看著床上的人,然後把手中的丹藥給了花胤珣。


    “傷害藥物治不了。”


    花胤珣看著手上黑色的藥丸,認不出是什麽東西想問嚴雷。


    嚴雷搖頭。


    花胤珣看著在場的鳳緋夜與禦醫們,知道嚴雷有難言之隱,說了一聲:“你們都先出去。”


    鳳緋夜不放心,不肯離開。


    花胤珣一句“處理家事無需他幹預”讓他不得不退了出去。他心裏很著急,卻自己卻像個外人一樣,隻能旁觀。


    羅武與白羽守在外頭。


    花胤珣問:“這是什麽藥?”


    嚴雷目光有些閃躲,說了一聲:“滅獸丹。”


    “你……說什麽?”花胤珣聞言變色,滅獸丹是給那些被宿獸俯身之後,抑製體內宿獸的丹藥,“她怎麽會……”


    “不是!”嚴雷說道,“我也解釋不上來,唐師弟身體裏沒辦法檢測出宿獸的心跳。”


    宿獸是一些人為了獲得強大的力量,而在身體裏眷養的戰鬥獸。


    而一些國家,為了培養戰爭的工具,也會在士兵的體內眷養入宿獸。這樣他們既有戰將的忠誠,又有宿獸的力量。


    但在蒼元大陸,到目前為止,所有國家都禁止眷養宿獸。


    因為眷養宿獸的結果通常都是人的肉體被宿獸侵占化成魔獸。宿獸比起人的力量要更強大。


    而一般體內有宿獸的話,強大的滅魔師能聽到雙重心跳,判斷出人體的異常。


    唐千夙身上並不存活另外的心髒。


    “以前唐師弟在一次大戰之中,受了很重的箭傷,箭上有毒,師弟高燒,傷口上起黑鱗,幾天幾夜都不退燒。”


    黑鱗?


    花胤珣想起了他們在幽都的北山,唐千夙中毒之後就會起鱗片。對,唐千夙的身體比起常人是特別了些,這也是她開始被九重門鎖定要抹殺的原因。


    “那時候連天的戰爭根本就沒辦法停下來好好治療,我們在轉移的時候,在南秀國的一個zhong將身上找到了滅獸丹。寶哥看師弟那黑鱗覺得像宿獸,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死馬當活馬醫,就給她服下了滅獸丹,第二日就好了。”


    嚴雷說完,臉一皺,有些痛苦。


    “我不相信師弟是不好的東西……就算是,他也是我師弟。狼牙穀之戰,我們之所以能堅持那麽久,是因為……”


    說著雷子眼眶一熱。


    “唐師弟幾乎被劈成兩半倒下,傷口迅速愈合又活過來。後來她體力耗盡,我背著他跑,她身體就是這麽燙,傷口也愈合不上了,我們都以為她活不成了。可不久之後她傷口裏長出了紅色的逆鱗又活了過來。”


    雷子吸了吸鼻子,皺著臉笑,眼裏有淚花:“她身上確實滿是逆鱗像個魔……可師兄你不知道,那是我們見過的最美的戰神。”


    花胤珣看著床上不省人事的人,說了一聲:“去倒一杯溫水過來。”


    嚴雷擦了擦鼻子:“嗯。”


    將滅獸丹給唐千夙服下,花胤珣又說道:“再去拿兩套幹爽的衣服跟床褥過來。”


    嚴雷走到門口,鳳緋夜已經差人拿著被褥跟衣物在外頭等候。嚴雷瞪了他一眼說:“師兄說把這些東西送進去。”


    侍女們立刻將被子與衣裳送進去。


    鳳緋夜尾隨進入。


    侍女說道:“胤王殿下,讓奴婢們來吧。”


    花胤珣將唐千夙從床上抱了起來,說道:“你們將棉被換上就出去。”


    宮人掌事如畫迴頭看向鳳緋夜。


    鳳緋夜擰眉最終還是點頭。


    侍女們便將潮濕的被子床單換掉。如畫將柔軟的衣裳放在了床頭的說:“胤王殿下,衣服放在此處。”


    花胤珣將唐千夙輕放迴床上。室內的人一一離去。鳳緋夜看著花胤珣能理所當然照顧她的模樣,羨慕到了極點,心中又嫉妒起他成為可以理所當然為她寬衣解帶的人。


    下人遣散,身後就跟著王莽,鳳緋夜走在竹林軒內,看著在微微天光中慢慢旋轉的風車。聽著那水車嘩啦嘩啦流水的聲音,心中失落不已。


    他終於知道自己失去了心中最珍貴的東西。


    心中最珍貴的,不是他的複仇大計嗎?除了這個,他從來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麽可以珍惜的東西。


    ……


    ……“夜兒,若是沒有這些傷害,你最初的夢想是什麽?”


    ……“沒有。”


    ……“那從今天開始稍微留意一下自己,什麽時候覺得最開心,就放慢腳步想一想,或許它會成為你的願望。”


    ……


    唐千夙曾這麽與他說過,但他從來沒在意過自己得到什麽,他總覺得自己活著就是一種責任。他背負的是母親的願望,家族的願望,他也一直以為自己也隻有這樣的願望。


    複仇。


    光複。


    對,這就是他的願望沒錯。隻是……這千夜宮燈火為何卻如此寂寞孤獨。


    肩頭忽而一沉,一件鬥篷披在了他的肩上。


    朱薰兒從他身後站了出來:“夜帝,你累了一天,也該注意自己的身體。”


    鳳緋夜偏頭看向朱薰兒,失落的表情一改,換上了往日那抹淡淡的笑容,又是這樣的笑容,即便再暖的燈光照耀,也依然能看到他眼底的落寞。


    朱薰兒說:“放心吧,唐四哥哥有十三師兄照顧著呢,他們一直都很要好不是嗎?”


    鳳緋夜嘴角再彎起,幽幽問了一句:“朱薰兒,你就一點也不恨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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