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白的骨鳥振翅高飛。


    在許係操控下。


    以較緩的速度飛往天空。


    陰雲湧動,死氣沉沉,漆黑的暗日與死氣雲團融為一體,看不出絲毫區別。


    隻能隱約的,從中看出一輪至暗的輪廓。


    千年前,巫師世界的日月是正常的,但在遭受冥界侵蝕後,就變為如今的黑日和血月。


    此為世界邁向死亡的征兆。


    “這個高度差不多了”,許係心神一動,讓死靈骨鳥停止上升,保持著安全高度,讓身旁的瑟薇婭可以觀察大地。


    置身高空,俯瞰一切。


    萬物盡收眼底。


    耳旁有烈風吹刮。


    搖晃感,失重感,方向紊亂,步伐虛浮。


    種種從未體驗過的感受襲來。


    那是比從小到大,所經曆的一切事,都要更為新奇的體驗。


    女孩有些畏縮,但雙手扒著骨鳥的骨骼間隙,很快就恢複了冷靜,能以正常的心態觀察下方。


    “這就是……”


    “現在的克勞菲爾嗎……”


    風聲很大。


    吹得瑟薇婭的魂火晃蕩。


    入目所見的,是驚悚且恐怖的場景,大地扭曲猙獰,萬物歪斜矗立在地表,複生的亡者遊蕩各處,恐懼的生者四處躲避。


    死亡,恐懼,瘟疫,黑暗……


    這些是瑟薇婭早已知曉的事情。


    但,地麵和天空的視角,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得到許係幫助,能從高空俯瞰大地的女孩,第一次對於亡靈天災,有了極為深刻的清醒認知。


    那、那是。


    是地獄啊。


    “怎麽會這樣……”,瑟薇婭失魂落魄,無法將眼前的地獄,與記憶中的美好家園聯係到一起。


    變成這樣的世界,變成這樣的克勞菲爾。


    似乎,再也迴不到過去了。


    “巫師大人,現在的世界,到處都是這樣的景象嗎?”


    女孩輕聲詢問。


    “大多數區域,正如你看到的,已經被冥界的氣息侵蝕過半。”


    許係迴道。


    世界的體量是巨大的,總會有那麽幾個地方,留有原本的生機,但那樣的地方太少,死寂才是這個世界的主旋律。


    就如骨鳥下方的大地。


    屍骸散落,亡靈遊蕩,生者們要麽躲在偏僻處,要麽聚集成厚實的防禦力量,共同抵禦亡靈的攻勢。


    “瑟薇婭。”


    許係目光下移,順著亡靈女孩的目光,投向遙遠小山的兩座墓碑。


    他問道:“即使是這樣,你也要繼續留下來嗎?”


    “是的,巫師大人。”


    勇者的迴答同預想中一樣堅定。


    略顯恐怖的臉,蒼白無色的骨架,以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決心。


    “我會代替父親母親,守護好克勞菲爾的每一個人。”


    聲音在風中失真。


    但許係真切的聽到了,女孩那份無畏的信念。


    ……


    【守護他人,守護過往,那樣的事情對於瑟薇婭而言,無疑是辛苦沉重的】


    【尤其是在世界注定毀滅的前提下】


    【女孩的付出,更像是一場注定落空的美夢】


    【你有無數種話術,可以勸說女孩放棄,讓她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行為,但你想起了第三次模擬的自己】


    【你笑了笑,覺得瑟薇婭不需要你的說教】


    【她是個成熟的勇者】


    【信念堅定,意誌堅決,你能做的就是祝福她】


    【載著瑟薇婭飛完一圈後,你控製骨鳥重新落地,讓瑟薇婭迴歸破敗宅邸】


    【離別之際,你深感勇者的不易,向瑟薇婭傳授了變強的方法,那是一種通用性極強的靈魂修煉法】


    【你覺得很適合瑟薇婭】


    【瑟薇婭向你表示感謝,很有禮貌的做了個騎士禮】


    【“願您一切順利,巫師大人。”】


    【在亡靈女孩的告別聲中,你獨自一人坐在骨鳥背部,飛往北側的阿歐卡王國】


    【四環巫師塔·白鴉之塔】


    【那正是你的最終去向】


    ……


    許係離開了。


    巫師的行進速度是極快的。


    不過是一個唿吸。


    骨鳥雙翼拍打,輕而易舉攪動風旋,頃刻間,就消失在瑟薇婭的感知範圍。


    隻留下經久不滅的氣痕。


    “嘩啦啦,嘩啦啦。”


    枯枝搖曳,碰撞摩挲,時間過去很久很久,瑟薇婭才後知後覺的迴過神,將視線挪開天空。


    “巫師大人已經離開了……”


    平靜的聲音裏,含有少許的落寞。


    轉身。


    推門。


    穿著重鎧的亡靈女孩,再一次推開吱呀作響的腐爛大門,略顯尖銳的聲音,不斷迴響在走廊內部。


    孤僻而冷清。


    “以後,又要隻剩我一個人了嗎……”


    推門後,瑟薇婭沒有馬上進入。


    她望著黑暗的入口,看著內部昏暗模糊的一片,突然間,有些不想走進去。


    在以前。


    孤身一人的勇者,可以無視各種艱難,在風雨中前進,在黑暗中蜷縮,默默清理難纏的亡靈。


    可是很奇怪。


    在經曆短短的一個月後。


    卻無法習慣以前的生活了。


    “清醒點,瑟薇婭。”


    “你是克勞菲爾家族唯一的希望,為了父親,為了母親,你一定要堅強!”


    亡靈女孩為自己打氣,勇敢的邁入破舊宅邸。


    沒什麽大不了的。


    無非是迴到曾經的生活而已。


    以前能習慣,現在也能習慣。


    “巫師大人說得沒錯,我現在的實力太過弱小,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別人。”


    “我必須變得更強。”


    取出許係贈送的修煉法,瑟薇婭開始認真翻閱,鑽研其中的修煉方式。


    修煉,揮劍,清掃亡靈。


    自許係離開後,女孩的日常作息三點一線。


    偶爾的時候,會因為雷雨天的到來,多出一個抱頭蜷縮的臨時項目。


    “是勇者,勇者來了!”


    “太好了,大家有救了!”


    “怪物,都是你引來不死者,滾,快滾啊!”


    “快把這個怪物趕出村子!”


    克勞菲爾的領地內。


    仍和以前一樣。


    有的人對“勇者”抱以善意,覺得“勇者”是無私的好人。


    也有人抱有最惡意的臆想,覺得“勇者”是一切死亡的源頭。


    亡靈女孩沒有迴應,隻是默默穿著鎧甲,將自己的麵容遮擋嚴實,為人們清除來襲的亡靈。


    她一直是這麽過來的。


    以前到現在,皆是如此。


    “父親……”


    “母親……”


    “我認識了一個好巫師。”


    小山的頂部,勇者又一次蹲坐蜷縮,背靠兩座墓碑,在濃鬱夜色中一動不動。


    因為穿著厚重的鎧甲,那道身影顯得有些高大。


    但莫名的,又有些微小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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